这话说得很轻,几乎要被风声淹没。但曾诗英还是听见了。

“淇儿...”她站起身,想说什么,但宋淇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消失在巷口。

茶几上的信封还静静地躺在那里,厚厚的,沉甸甸的。曾诗英没有去碰它,只是久久地望着儿子离去的方向。

傍晚,宋祈年下班回来,看见茶几上的信封,愣了一下:“这是?”

“你大哥送来的。”曾诗英把下午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宋祈年拿起信封掂了掂,眉头微蹙:“他哪来这么多钱?”

“说是做生意赚的。”

“什么生意能这么快赚到五十万?”宋祈年的语气里带着怀疑,“我问过几个朋友,都说最近没见他做什么正经买卖。”

曾诗英叹了口气:“这孩子,性子越来越古怪了。”

晚饭时,一家人都有些沉默。宋曦察觉到气氛不对,乖乖地吃着饭,不时偷偷看看奶奶和爸爸。

“奶奶,大伯为什么不来看我了?”他小声问。

曾诗英给孙子夹了块肉,勉强笑了笑:“大伯忙。”

饭后,黎书禾收拾完厨房,来到婆婆房间。曾诗英正对着那个信封发呆。

“妈,您别太担心。”黎书禾轻声安慰,“大哥能振作起来是好事。”

“是啊,是好事...”曾诗英喃喃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信封边缘,“可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她抬起头,眼中带着忧虑:“书禾,你说淇儿会不会又走了歪路?”

黎书禾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想起上次见宋淇时的情景——他坐在咖啡馆的角落里,面前放着一杯冷掉的咖啡,眼神阴郁,对服务生的问候置若罔闻。那样的宋淇,确实让人放心不下。

夜深了,曾诗英却毫无睡意。她打开床头柜,取出一个旧相册。翻到其中一页,是宋淇大学毕业时的照片。穿着学士服的年轻人笑得阳光灿烂,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那时的宋淇,聪明能干,是全家人的骄傲。可自从生意失败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敏感多疑,喜怒无常。

“妈,您还没睡?”宋祈年不知何时站在门口。

曾诗英合上相册,叹了口气:“睡不着。祈年,你多留意着你大哥些。我总觉得...他不太对劲。”

宋祈年在母亲床边坐下:“我知道。已经托朋友打听了。”

“也别太明显,”曾诗英叮嘱,“你大哥性子倔,别让他觉得我们在查他。”

“我有分寸。”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母子二人相对无言,心里都装着对宋淇的担忧。

第二天一早,曾诗英让黎书禾陪她去银行,把钱存了起来。

“这钱我不能动,”在回家的路上,她说,“等淇儿真正安定下来,再还给他。”

黎书禾看着婆婆紧锁的眉头,轻声问:“妈,您觉得大哥现在过得不好吗?”

曾诗英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有钱不代表过得好。你大哥心里有结,这个结不解开,他永远都不会真正快乐。”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宋淇突然又来了。这次他开着一辆崭新的黑色轿车,引得邻居纷纷侧目。

他进门时,曾诗英正在教宋曦写毛笔字。看见儿子,她放下手中的笔:“吃饭了吗?”

“吃过了。”宋淇的目光在客厅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宋曦身上,“曦儿长这么大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宋曦怯生生地叫了声“大伯”,就往奶奶身后躲。

“怕我?”宋淇扯了扯嘴角,“连孩子都怕我。”

曾诗英让黎书禾先带宋曦回房间,然后给儿子倒了杯茶:“最近在忙什么?”

“生意。”宋淇接过茶杯,却没有喝,“妈,我打算买套房。”

“好事啊。看中哪里了?”

“还没定。”宋淇放下茶杯,从皮夹里抽出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有二十万,先放您这儿。”

曾诗英没有接:“你自己留着吧。”

“放我手里不安全。”宋淇把卡放在桌上,“我怕又忍不住乱投资。”

他说这话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曾诗英却听出了其中的自嘲。

“淇儿,”她柔声道,“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过得好。”

宋淇忽然笑了,笑声干涩:“我很好啊。有钱,有车,马上还要有房。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可他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只有深不见底的疲惫。

这时宋祈年回来了。兄弟俩在客厅相遇,气氛瞬间变得微妙。

“大哥。”宋祈年先开口。

宋淇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我走了。”

他起身朝外走,经过宋祈年身边时,脚步顿了顿,但什么也没说。

宋祈年看着大哥的背影,眉头紧锁:“他又来送钱?”

“说是买房的钱,先放我这儿。”曾诗英忧心忡忡,“祈年,你大哥这样,我实在放心不下。”

宋祈年在母亲身边坐下,沉吟片刻:“我打听到一些事。大哥最近在和几个南方来的商人打交道,做的好像是进出口贸易。”

“正规生意?”

“表面上看是。”宋祈年的语气有些犹豫,“但那几个人...风评不太好。”

曾诗英的心沉了下去。她最担心的事,似乎正在发生。

当晚,她给宋淇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年轻女子,声音娇滴滴的。过了好一会儿,宋淇才来接。

“妈,什么事?”他的声音带着不耐烦。

“淇儿,你实话告诉妈,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生意?”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宋淇冷淡的声音:“正当生意。您就别操心了。”

“妈怎么能不操心?你...”

“我还有事,先挂了。”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曾诗英久久没有放下听筒。窗外的月光冷冷地照进来,把她孤单的身影拉得很长。

她知道,那个曾经阳光开朗的大儿子,可能再也回不来了。而现在这个阴郁冷漠的宋淇,正一步步走向更深的深渊。

可是作为母亲,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堕落。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办法把宋淇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