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那群倚老卖老的老臣,蔺宸大笔一挥,提拔了一批在平叛中立功的年轻官员和寒门士子。

朝堂之上,一夜间换了新血。

然而,新血带来的不只是活力,还有混乱。

太和殿内,气氛压抑得像暴雨前的天空。

新任的户部侍郎,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进士,正跪在殿中,身子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他面前,一本摊开的账目被墨汁浸染,正是蔺宸刚刚砸在他脸上的。

“江南漕运税银,入库短少三万两,你告诉朕,账是平的?”

蔺宸的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降下几分。

那侍郎满脸墨迹,哆哆嗦嗦地辩解:“臣......臣算了三日,账目......账目上确实......”

“废物!”蔺宸一脚踹翻身前的矮几,上面的笔墨纸砚摔了一地。

“滚下去,算不明白,就用你的脑袋来平账!”

户部侍郎刚被拖下去,工部主事又战战兢兢地出列。

他呈上的河堤修缮图纸,被蔺宸只看一眼,就直接撕成两半。

“照你的图修,河堤明年就得决口!朕要你的脑袋有什么用?当夜壶吗?”

整个早朝,变成了蔺宸的训斥专场。

新人经验不足,旧人留下的摊子处处是坑,朝政几乎陷入停摆。

而那些被“风光大葬”的老臣府邸,却是另一番光景。

他们每日高朋满座,名为品茶赏花,实则句句不离朝堂上的笑话。

“听说了吗?新来的礼部郎中,祭天的时候把祝祷词都念错了。”

“呵呵,那帮黄口小儿,懂什么叫治国?离了我们,这大夏的天下,转不动!”

风言风语,像长了翅膀,飞得满京城都是。

......

坤宁宫里,倒是安逸。

沈曼曼正歪在铺着厚厚软垫的榻上,手里捧着一卷书,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自己隆起的小腹。

【宝宝啊,听好了,今天娘给你讲讲‘老板PUA员工’的进阶课,如何榨干剩余价值。】

【你看你爹,那个创业公司黑心老板,刚把倚老卖老的老油条全开了,换上一批没毕业的实习生。结果呢?业务搞得一塌糊涂,公司都快破产清算了。】

她捏了块蜜饯塞进嘴里,换个姿势继续对着肚子念叨。

【这时候,光发火是没用的,嗓子喊哑了,事情也办不好。当老板,不能所有活都自己干,不然迟早过劳死,那叫蛮干,不叫本事。】

【你得学会画饼,学会建立企业文化,学会把人才的价值利用到极致。】

【尤其是那些退休的老家伙,不能让他们闲着。人一闲,就爱嚼舌根,就要作妖。你不能把他们当仇人,得把他们当成公司的宝贵财富,是行走的知识库啊!】

沈曼曼说到兴头上,干脆坐直了身子,两眼放光。

【找个由头,成立一个什么‘公司战略发展顾问委员会’,或者叫‘资政院’,一听就特别高大上,能唬人。】

【把这帮老头子都请进去,给他们挂个‘首席顾问’、‘资政学士’的荣誉头衔。不用干具体的活,就让他们当导师,没事写写工作回忆录,总结一下自己几十年的撕逼斗争经验,给后来的实习生当培训教材。】

【这么一来,一举三得!】

【第一,给了他们天大的面子,让他们觉得自己退而不休,价值还在,就不会在外面说公司坏话,影响公司声誉。】

【第二,把他们脑子里的东西,不管是干货还是坏水,全都给榨干,变成咱们家的核心技术储备。】

【第三,还能给那帮没经验的实习生当场外指导,解决业务难题。完美闭环!】

【这就叫废物利用,啊不,这就叫人才价值的最大化!懂不懂?】

她正说得口干舌燥,端起旁边的燕窝羹准备润润喉。

一抬眼,就看见蔺宸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满身的戾气还没散尽,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那眼神,深得像潭,亮得像火,带着一股子她熟悉的,猎人发现新奇猎物的光。

沈曼曼端着碗的手,僵在半空。

完犊子,他又听见了!现场直播了!

蔺宸却没说话,只是对着她,扯动嘴角,挤出一个极淡的笑。

那笑容里,有赞许,有玩味,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东西。

他没有走进来,反而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仿佛只是路过。

沈曼曼:“......”

【不是,大哥你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到底干嘛来了?显摆你腿长走得快?】

她不知道的是,蔺宸一离开坤宁宫,立刻对身后的福安下令。

“传朕旨意,即刻召李瑜、卫战入宫议事!”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找到破局之法的兴奋。

御书房的灯,亮了整整一夜。

三日后。

一道圣旨,再次震惊朝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为辅弼国政,传承经验,特设“资政院”。

凡致仕荣休之二品以上大员,皆可入资政院,任“资政学士”之衔,享从一品俸禄,位在三公之上!

资政学士,无需上朝,无需理事,只需为陛下提供施政参考,编纂典籍,教导后进......钦此。

圣旨一出,那些原本在家中等着看朝廷笑话的老臣们,全都傻了。

御史大夫府上,老大人捧着圣旨,手抖得像筛糠。

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的政治生涯就这么完了。

没想到......资政院?

位在三公之上?

这......这是何等的荣耀!

这哪里是把他们架空,这简直是把他们当成活的祖宗牌位给供起来!

“陛下......陛下圣明啊!”

老御史老泪纵横,朝着皇宫的方向,结结实实地磕上一个响头。

其他老臣府上,也是一片感恩戴德之声。

之前那点怨气,那点不甘,在这份天大的荣誉和台阶面前,瞬间烟消云散。

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治理危机,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化解。

朝局,彻底稳固。

......

夜。

御书房的灯火,终于在二更天前就熄了。

蔺宸处理完最后一份奏折,只觉得连日来的烦躁一扫而空,浑身舒畅。

他特意让御膳房做了新出炉的桂花糕,亲自提着食盒回了坤宁宫。

寝殿里只留着一盏昏黄的壁灯。

沈曼曼已经睡熟,呼吸均匀,侧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显得格外安稳。

蔺宸放轻脚步,将食盒放在桌上,在床边坐下。

【哼,用我的主意解决了麻烦,就跑来献殷勤。资本家剥削完员工,给块糖吃,就是这个套路。】

睡梦中的沈曼曼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翻了个身,嘴里还砸吧了一下,仿佛在梦里吐槽。

听到这句心声,蔺宸非但没生气,嘴角的弧度反而更深了。

他看着她的睡颜,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下来。这个女人,总能在他最焦头烂额的时候,给他指出一条意想不到的路。

他俯下身,拨开她颊边的一缕碎发,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准备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

就在这时——

“陛下!”

殿外,传来福安压得极低,却又尖利得像要划破空气的惊慌叫声。

蔺宸的动作瞬间凝固,刚刚放软的眉眼,立刻拧成一团。

他猛地起身,快步走到殿外,身上刚散去的寒气又聚拢起来。

“何事?”

福安整个人软下去,直接跪砸在殿外的石砖上,脸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

“陛下,太医院院使深夜求见,说......说......”

“说什么!”蔺宸的声音陡然转冷,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

福安的声音都在发颤,几乎要哭出来。

“院使说,刚刚给皇后娘娘请平安脉,发现......发现娘娘的脉象紊乱,气血虚浮,恐......恐有滑胎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