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状送来的风波,仅仅是个开始。

不过一周时间,平安农场彻底变了样。

地里的玉米秆子,已经蹿到半人高,叶片宽大肥厚,绿得发亮。

番薯藤蔓更是疯了一样,爬满了田垄,根本看不到一点泥土。

村里人没事就爱跑到田埂上,对着这片地指指点点,满眼都是惊叹。

“这才几天啊,长得比别人家一个月的都好!”

“这哪是种子,这是金疙瘩!”

田老三的婆娘躲在人群后,酸溜溜地跟自家男人嘀咕。

“什么金疙瘩,我看就是妖法,那女的就是个狐狸精。”

田老三一烟杆敲在她胳膊上,压着嗓子吼。

“你给我闭嘴!想死是不是!”

他看着那片生机勃勃的田地,再看看被众人围着请教的林晚意,肠子都悔青了。

这天,师长办公室里,一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者正在给师长按压后腰。

“陈老,还是你这手艺管用,按完舒服多了。”

师长笑着开口。

被称为陈老的老中医收回手。

“老毛病了,得养。对了,我来的时候听警卫员说,咱们军区出了个‘种地状元’?”

师长一听就乐了。

“何止是状元,简直是神农!顾砚深那小子的新媳妇,一个资本家小姐,把一块荒地弄成了宝地,革委会都送奖状了!”

陈老来了兴趣。

“哦?真有此事?她种了些什么?”

“什么都种!听说还有她母亲留下的珍稀药材种子,走,我正好也好奇,带你去瞧瞧!”

师长的吉普车开到农场时,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林晚意和顾砚深迎了上去。

“师长。”

“林同志,别客气。”师长摆摆手,指着身边的老者,“这位是咱们军区总院的陈老,国手级别的老中医,听说你这有宝贝种子,特意来开开眼。”

陈老正要客气两句,鼻子忽然动了动。

他脸上闪过一丝困惑,随即变得凝重。

“这空气里……有股味道。”

他没再理会任何人,径直越过众人,循着那股几乎微不可闻的气息走去。

最后,他在农场最角落,一个用篱笆围起来的小圃前停下了脚步。

顾砚深不着痕迹地站到了林晚意身侧。

陈老蹲下身,手有些发抖地抚摸着一株植物的叶片。

“这叶形……这茎秆……不会的……”

他猛地回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晚意。

“林同志,我……我能看看它的根吗?”

林晚意点头。

“当然可以,陈老您请便,只是要小心些。”

陈老从随身的药箱里拿出一把特制的小铲子,像是对待绝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刨开植株周围的泥土。

一截形似小人、带着不少根须的根茎,被完整地带了出来。

在阳光下,那根茎的表皮上,布满了如同人体血脉般清晰的红色细线。

“嘶——”

陈老倒抽一口气,手一抖,那株植物险些掉在地上。

师长探头过去。

“老陈,怎么了?这东西很金贵?”

陈老的声音都在发颤。

“金贵?师长,这是无价之宝!”

“这是只在古医书上有过寥寥数笔记载的‘血参’!能吊命!能把人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圣药!”

“它早就绝迹了!我以为这辈子都只能在书上看到它的画像!”

他的声音又高又急,周围偷听的村民们全都听见了。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那株小小的、带着红线的根茎上。

血参!

能救命的圣药!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天之内就传遍了四九城。

第二天,平安农场的田埂上,破天荒地停了好几辆小轿车。

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挤开人群,冲到林晚意面前。

“林同志!我是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我们出五百块!买您一株血参!”

话音未落,另一个人立刻喊道。

“我们协和医院出八百!不!一千!我们院长等着救命!”

“一千二!我们有多少要多少!”

村民们彻底傻眼了。

一株草,比他们一个壮劳力干两三年的工分还值钱!

田老三的婆娘看着那片药圃,眼睛都红了,捶着胸口,差点没当场厥过去。

军区医院派来的代表急得满头大汗。

“林同志,我们的经费……”

林晚意抬起手,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

她目光扫过那些出价的代表。

“各位的好意我心领了。”

“我丈夫是军人,我是军嫂。”

“这片农场能安稳地种出东西,靠的是军人的保护。”

她顿了顿,声音清亮。

“这些药材,如果真能救人,那第一个要救的,就应该是我们最可爱、最可敬的战士。”

“所以,我决定,所有的血参,全部卖给军区总院。”

她转向军区医院的代表,微微一笑。

“至于价格,就按照国家对珍稀药材的统一采购价来算,我一分钱都不会多要。”

全场一片死寂。

那些来抢购的代表,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师长站在不远处,看着林晚意,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

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缓缓停在了农场入口。

车牌的号码,让所有看到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车门打开,顾振国一身军装,表情严肃地走了下来。

全村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顾振国没有看任何人,他迈步走在田埂上。

看着比人还高的玉米,看着油亮的番薯叶,看着那一片片长势惊人的作物。

他的脚步,最后停在了那片被士兵们看守起来的药圃前。

林晚意和顾砚深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顾振国转过身,深沉的目光落在林晚意身上。

“师长给我打了电话。”

他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他说,你的思想觉悟很高。”

顾砚深上前一步,挡在了林晚意身前。

顾振国看了儿子一眼,目光重新回到林晚意身上。

“这片农场,从今天起,不再是你一个人的私产。”

林晚意的心,微微一沉。

“它将是军区的战略供给基地。”

顾振国从身后的警卫员手里,拿过一份文件。

“这是军区司令部连夜开会批下来的,‘供给许可证’。”

他将那份沉甸甸的文件,亲手递到了林晚意的手中。

“有了它,你的农场就是重点保护单位,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人敢来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