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褪尽,晨光熹微。

经过一夜惊魂,程家小院的气氛并未放松,反而更添了几分肃杀。

张成几乎是抱着一根粗壮的门闩,靠在堂屋的门板上睡了一夜,像一尊铁塔,守护着内院的安宁。

程大山夫妇和两个姐姐几乎一夜未眠,眼圈都是红的。

程凡的房门紧闭,昨夜的安排有条不紊,但那淬毒的短刃和被划破的枕头,依旧像一根毒刺,扎在每个人的心头。

天刚蒙蒙亮,宋曦就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衣服,带着那个包裹着枕头和短刃的包袱,悄无声息地从后门离开了。

一切,都按照程凡的计划在进行。

程凡也起了个大早,她穿戴整齐,面色如常,仿佛昨夜的生死一线,不过是一场无足轻重的梦。

“凡儿,你……你今天还要去族学?”程母端着一碗热粥,看着儿子平静得有些过分的脸,声音里满是担忧。

“去。”程凡接过粥,温和地笑了笑,“娘,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和没事人一样。不然,岂不是遂了贼人的心愿?”

“可是……”

“放心吧,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不敢做什么。”程凡的声音沉稳有力,安抚着家人的情绪,“而且,我不在,家里的摊子不是更惹人注目吗?”

家人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程凡若是因为家里遭贼就不去上学,反而显得心虚胆怯。

吃过早饭,程凡与李文轩、张成、江渝北一同出门。

张成今天没有去摊位,而是寸步不离地跟在程凡身后,一双虎目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每一个人,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凶悍气息。

街道上,程氏暖铺的摊位已经重新开张。

程大(程大山长子)和程二姐等人正忙碌着,炉火熊熊,食物的香气飘散开来,依旧吸引了不少早起的学子和路人。

只是,负责维持秩序的程家兄弟们,眼神里都多了几分警惕。

看到程凡安然无恙地出现,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凡弟,你没事吧?”

“程案首,听说你家昨晚……”

一些相熟的学子围上来关切地询问。

“无妨,不过是进了只偷鸡摸狗的耗子,已经被惊跑了。”程凡风淡云轻地摆了摆手,随即又拱手道,“此事已报官,相信官府很快会给我们一个交代。诸位,切莫因此影响了备考的心情。”

他这番镇定自若的姿态,让原本有些担忧的众人,都安下心来。

是啊,连程案首本人都如此淡定,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与众人告别,程凡走进了江氏族学。

然而,一踏入学堂,一股异样的感觉便从身体深处涌了上来。

头重脚轻。

视野似乎也变得有些模糊,眼前同窗们的脸庞,像是隔了一层水雾。

她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以为是昨夜心神消耗过度,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便没有太在意。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拿出书本,强迫自己将精神集中在书页的文字上。

可那些熟悉的文字,此刻却像一群活过来的蚂蚁,在纸上扭曲、爬行,怎么也看不真切。

一股莫名的烦躁感,从心底升起。

“嗡——”

耳边传来一阵蜂鸣,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像是有人拿着小锤在里面敲打。

程凡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她抬起手,用力按了按自己的额头,试图驱散这股不适。

不对劲。

这绝不是简单的疲劳。

她的身体,她自己最清楚。穿越而来,这具身体虽然底子薄,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和锻炼,早已强健了不少。更何况,她前世作为一名常年熬夜赶稿的作者,精神韧性远超常人。

昨夜的惊吓和谋划,固然耗费心神,但绝不至于让她虚弱到这个地步。

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闪过她的脑海。

迷香!

昨夜江渝北说过,那迷香是用西域奇特香料混合“醉仙草”制成,手法老道。

虽然她屏住了呼吸,但终究还是吸入了一些。

当时只觉得有些头晕,很快就恢复了,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还有后效?

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单纯的迷香,而是一种慢性毒药!

这个认知,让程凡的心猛地一沉。

林成事,好狠的手段!

一计不成,又来一计!

这双重保险,真是看得起她程凡!

“……故,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讲台上,孙夫子抑扬顿挫的声音传来,他正讲到《论语》的关键之处。

按照惯例,他会停下来,目光扫视堂下,看看学子们的反应。

当他的目光落在程凡身上时,不由得微微一愣。

只见那个总是坐得笔直,听讲最认真的案首,此刻竟是单手撑着额头,身体微微晃动,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程凡?”

孙夫子停下讲课,关切地唤了一声。

全班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程凡的身上。

“学生……在。”

程凡强撑着,想要站起来回话,可身体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她晃了一下,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开始天旋地转。

“程凡,你怎么了?”

坐在她旁边的李文轩最先发现不对,连忙伸手扶住她。

入手处,是一片滚烫的体温。

“夫子,程凡他……他发高烧了!”李文轩惊呼道。

孙夫子脸色一变,快步从讲台上走了下来。

他伸手探了探程凡的额头,那惊人的热度让他也吃了一惊。

“不好!”

就在孙夫子开口的瞬间,程凡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向前栽倒下去。

“凡弟!”

“程案首!”

学堂内,顿时乱成了一片!

“快!快送去孙神医那里,他是程凡的师父,一定有办法!”

孙夫子当机立断,李文轩和另外几个身强力壮的学子,立刻七手八脚地将昏迷的程凡抬了起来,在孙夫子的带领下,急匆匆地冲出学堂。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江氏族学。

“听说了吗?案首程凡,在课堂上晕倒了!”

“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听说是急病,烧得厉害,人都没意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