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天光淡得发蓝,屋外的风轻轻吹动窗帘,带着昨晚那点烟火气。
阮时苒睁眼时,母亲已经在厨房忙着。锅盖掀开,一股咸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妈,您怎么起这么早?”
“火车九点半,我得先给你们做顿像样的饭。”
她嘴上埋怨着“我来就好”,手却自然地去帮。母亲抬头看她,没说什么,只把一把青菜递过去。
“你切。”
宋斯年出来的时候,头发还带着水气。看到母女俩围着锅忙,他在门口停了下,没出声,只拿毛巾擦头。
母亲转头看到他,语气不咸不淡:“去把桌子擦了。”
“好。”他利落地答,连碗筷都一起拿出来。
三个人的默契,是不说话也知道对方下一步的那种。
煮粥的香味里,锅边的气氛不再像第一天那样紧。
吃饭时,母亲忽然问:“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阮时苒被问得一愣,正想开口,被宋斯年先接了过去:“等她下一个项目定了,我想调到离这儿近一点的实验室。”
母亲抬头:“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要调?”
“太远,晚上不方便。”
“为了她?”
“嗯。”
那“嗯”字很轻,却稳得没有半点犹豫。
阮时苒低头喝粥,心跳快得有点乱。母亲看了他们一眼,没再多问。只是轻叹:“年轻人自己拿主意吧。”
八点半。
母亲的包已经收好。宋斯年提着行李箱下楼,阮时苒跟在后面,心里五味杂陈。
送到车站前,她忍不住拉住母亲:“妈,您下次别提前跑一趟,直接告诉我,我去接您。”
母亲笑:“我就是想看看你们俩是不是真能把家过热乎。”
“您放心。”宋斯年在旁边开口,“我们会让您放心的。”
母亲点头,把车票折进包里。临上车前,她拍了拍他的胳膊:“我就看这一回,你要是让她再掉一滴眼泪,下次我不找她,我找你。”
“您可以现在就打我一巴掌。”他笑。
母亲被逗笑了,转身上车。
列车缓缓开动。
阮时苒盯着那扇窗,直到车影消失在弯道尽头。
“她其实很满意你。”
“我知道。”
“你哪儿知道?”
“她刚才那句‘我就看这一回’,是认可的语气。”
阮时苒侧头看他,忍不住笑:“你分析得挺像那么回事。”
“我做数据出身,看趋势准。”
“那你预测我们以后会怎么样?”
“稳定上升。”
“那要是遇到变量呢?”
“重新回归。”
“宋博士,你这人真是,连谈恋爱都要建模。”
“那我把模型命名成——苒。”
她笑着摇头,却没再反驳。
午后回到家,桌上还留着母亲昨晚切好的半碗腊肉。
阮时苒走过去,把那碗放进冰箱。
宋斯年在她身后,轻轻揽住她的肩:“要不要睡会儿?”
“还不困。”
“那你干嘛站着发呆?”
“我在想,她走的时候那句‘我就看这一回’。”
“怎么了?”
“她说得像警告,其实是祝福。”
“那我们就别辜负祝福。”
他低头,吻在她额头上,动作很轻。
那一瞬间,外面的风掠过阳台,吹动窗帘,屋子里的空气也变得温软。
傍晚,阮时苒窝在沙发上,翻母亲留下的袋子。
里面除了酱,还有一张纸条——
“日子要一口口吃,别忙着吞。”
她盯着那几行字看了好久,忽然笑出声:“我妈还是老样子。”
宋斯年从厨房探头出来:“说什么?”
“叫我慢点活。”
“那她该也在提醒我。”
“提醒你什么?”
“慢点爱。”
她笑着抬起头:“那你有听进去吗?”
“我在努力。”
他走过去,伸手把她拉进怀里。
“慢一点也没关系,”她靠在他胸口,小声说,“反正我们有一辈子。”
九点,办公室的风扇转得嗡嗡响。
同事小杜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阮姐,听说你男朋友长得特别斯文?”
阮时苒抬头:“谁说的?”
“那天你回城的时候,楼下物业的人看见了,说‘阮姑娘那位,像大学老师’。”
“他本来就是研究员。”
“研究员啊——难怪那么稳。”小杜眨眨眼,“那你俩准备什么时候办事?”
“什么事?”
“我爸妈那年代,带回家见家长就差领证了。”
“……你想太多了。”
她笑着敷衍一句,可心口却微微一紧。
她想起宋斯年那天在车站的样子——
他站在母亲面前,语气温柔,眼神坚定。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轨迹真的有了交点。
中午吃饭时,宋斯年发来消息:【今天提前结束,晚上接你下班。】
她回:【好。】
不到五秒,他又补了一句:【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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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字:【随便。】
他:【不行,实验要有变量。】
她忍着笑:【那吃面。】
他:【已存档。】
这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
以前那种孤身打拼的日子,真的远了。
傍晚,天边有橙色的霞。
宋斯年准时出现在单位门口。
他靠在车旁,卷起袖子,白衬衫在风里微微鼓动。
“等久了吗?”她问。
“正好。”
“你下次别提前来,万一加班呢?”
“我能预测。”
“你又不是算命的。”
“算命不靠谱,我靠数据。”
“哪来的数据?”
“你消息回得快不快。”
“宋斯年。”她瞪他,“你这逻辑没救。”
他笑,一手接过她的包:“那我带你去吃面,验证逻辑。”
那家面馆在老城区。
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系着油渍围裙,手脚麻利。
汤面冒着热气,芝麻香和葱香混在一起。
“我小时候最爱吃这种。”阮时苒夹起一筷面,“那时候一碗五毛,能撑一天。”
“那会儿你几岁?”
“十一二吧,放学回家,家里穷得要命,我妈舍不得吃荤,就煮面,汤里丢两滴酱油。”
“你现在想吃几滴?”
“我想吃你那碗。”
他笑,主动把碗推过去:“共享实验。”
她抬眼:“宋博士,你是不是每顿饭都得加实验两个字才安心?”
“那是我的职业病。”
“那我是不是得治治你?”
“可以,慢慢治。”
吃完出来,天已经黑。
街灯亮起来,老街的风有点咸,是夜市摊的油烟味。
她挽着他的胳膊走着。
“宋斯年。”
“嗯?”
“你真的打算调去我们这边的研究所?”
“在谈。领导问我为什么非要换城市,我说因为数据源离实验体太远。”
“你那实验体不会是我吧?”
“那当然。”
“你真敢。”
“我也真想。”
“那要是我让你留下原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