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酷烈无比的剧痛,从他早已麻木的腿上轰然炸开,直冲天灵盖!

骨头里像是被灌满了无数根滚烫的钢针,每一寸血肉都在疯狂尖叫!

但是!

在这极致的痛苦之中!

他那根早已冻得僵硬发黑的脚趾,竟然极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一丝微弱的暖流,正从被苔藓覆盖的地方,艰难地渗透进他几乎坏死的血肉里!

他的腿!

有救了!

这个念头让江炎激动得浑身颤抖!

“我们,两清了。”

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红雪用一张干净的兽皮,动作麻利地将他的腿仔细包裹好,打上一个死结。

她站起身,丢下这句话,看都没再看他一眼。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被扔到了他的怀里。

“砰”的一声,砸得他胸口生疼。

那是一条烤得滋滋冒油的巨大熊腿,浓郁的肉香霸道地钻进鼻腔,疯狂地勾动着他腹中空空的饥饿感。

时间,在末世里,是最不值钱,也最奢侈的东西。

一晃。

一个月过去了。

那场在黑风谷里,与独眼黑熊的惨烈死战,已经成了聚落里老人们吓唬小孩的故事。

河湾聚落,变了。

彻底变了。

那头小山一样的变异黑熊,它的价值被压榨到了极致。

熊肉,被分割,腌制,成了整个聚落过冬最宝贵的储备,挂满了每一间木屋的屋檐。

熊皮,被硝制,成了几十件厚实抗寒的皮衣,让人们终于能抵御彻骨的寒风。

熊骨,被磨制,成了猎手腰间最锋利、最可靠的武器。

但这头巨熊留下的,远不止这些。

聚落最中央,竖起了一根崭新的图腾柱。

那颗狰狞的独眼熊头,被安放在图腾柱的最顶端,空洞的眼窝俯瞰着整个聚落。

它成了一种印记,一种警告。

旁边那间最大的木屋,也换了主人。

那些用命换回来的盐,则彻底改变了所有人的处境。

成堆的熊肉被腌制保存,挂在屋檐下,滴着油脂。

这个冬天,饿不死人了。

江炎的腿,在那诡异的红色苔藓作用下,保住了。

只是,留下了病根。

天一阴,骨头缝里就跟有无数蚂蚁在啃,又痒又疼。

走路的时候,左脚落地总要慢半拍,重一些。

在雪地上,留下一个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拖沓痕迹。

但,它还能用。

能走。

能跑。

能杀人。

这就够了。

红雪那伙人,走了。

就在江炎能拄着木棍下地那天,她们就走了。

没有告别,甚至没有多余的一句话。

她们带走了约定好的半头熊肉,和足够的盐,不多,也不少。

她们来的时候像一阵呼啸的寒风,走的时候也一样,没留下任何多余的痕迹。

除了那根立在聚落中央,震慑着所有人的熊头图腾。

除了那根立在聚落中央,震慑着所有人的熊头图腾。

还有江炎腿上那道永远无法磨灭的丑陋伤疤。

临走前,那个叫红雪的独臂女人,依旧什么都没说。

反倒是那个一直躲在她身后的小女孩,突然跑了回来。

她一声不吭,抓起江炎的手,飞快地往他掌心里塞了一样冰凉的东西。

一颗黑色的,被摩挲得极其光滑的小石子。

然后,她扭头就跑,小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风雪中,再也没有回头。

江炎,成了河湾聚落的神。

唯一的,绝对的神。

再没有人敢质疑他的任何一个决定。

他的话,就是旨意。

他的存在,就是希望。

……

今天。

是除夕。

按照旧世界的历法,是一年的最后一天。

一个本该家家户户团圆,辞旧迎新的日子。

在末世,这本该是毫无意义的一天。

但江炎,让它变得有了意义。

聚落中央的空地上,十几堆巨大的篝火烧得正旺,烈焰冲天。

刺骨的严寒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火光映照在每一张脸上,那些饱经风霜的,瘦削的,带着伤疤的脸上,此刻都只有一种神情。

期盼。

一口磨制出来的巨大石锅,架在最旺的火堆上。

锅里,乳白色的浓汤“咕嘟咕嘟”地剧烈翻滚。

那是用那头巨熊的骨头,足足熬了一整天的精华。

霸道的肉香混着骨髓的油脂香气,钻进每一个人的鼻孔,疯狂地折磨着他们的味蕾,馋得人直吞口水。

“开锅了——!喝汤了!”

陈家明扯着嗓子,一声爆吼几乎盖过了篝火的噼啪声。

他脸上、身上,白花花的一片,全是面粉,活脱脱一个雪人。

那副滑稽的模样,配上他那双几乎要瞪出眼眶的眼睛,里面是压抑不住的狂喜。

人群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然后。

所有人的头,齐刷刷地转了过去,投向石锅旁那个沉默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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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炎。

他身上披着一件用那头黑熊的皮毛新制成的大衣,纯黑,不带一丝杂色。

身形依旧瘦削,却像一杆插在地上的标枪。

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狠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刺人。

他没拄拐。

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

那条废了的左腿,稳稳地踩在冻得邦硬的土地上,看不出半点异样。

“今天,除夕。”

江炎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下下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所有人,都有。”

他顿了顿,吐出两个字。

“饺子。”

轰!

这两个字出口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连篝火炸裂的噼啪声都消失了。

饺子?

那是什么?

一个尘封在记忆最深处,早已腐烂发臭的名词。

无数人面面相觑,脸上是茫然,是困惑,是彻骨的难以置信。

那是用最金贵的白面,包上更金贵的肉馅,煮出来的东西!

那是旧世界里,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口的奢侈品!

那是神仙才能吃的东西!

一个念头,在所有人的脑子里炸开。

“炎哥……”

人群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颤巍巍地往前走了两步,浑浊的老泪“唰”地就下来了,嘴唇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你说的是……真的?”

他话音刚落,旁边另一个老人“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枯瘦的手死死抓着地面,老泪纵横。

“我们……我们这些烂命……哪配吃那个啊……”

“是啊!炎哥!那白面比命都金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