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的围墙,必须立刻,重新加固!”

“洪水,随时都有可能,再涨回来!”

“还有!”江炎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因为劫后余生而显得有些松懈的脸。

“所有人,都给老子听清楚了!”

“这场雨,不知道要下多久!”

“从现在开始,所有食物,统一分配!所有人,每天只准喝一顿稀粥!”

“水,必须烧开了才能喝!”

“谁敢私藏食物,谁敢喝生水!”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森然,充满了无尽的杀意!

“杀!无!赦!”

那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三个字,像三把尖刀,狠狠地,扎进了每一个人的心脏!

刚刚还因为劫后余生而狂喜的人群,瞬间,如坠冰窟!

他们这才意识到。

活下来,只是第一步。

粮食没了,家园毁了,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是比洪水,更加漫长,也更加折磨人的,饥饿和疾病!

真正的绝望,才刚刚,开始!

安排完这一切。

江炎那始终紧绷着的,如同钢铁般的意志,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了。

一股无法抗拒的,如同山崩海啸般的黑暗,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他眼前一黑。

身体,直挺挺地,朝着前方,倒了下去。

“炎哥!”

“江首领!”

赵勇和李淑的,凄厉的惊呼声,响彻了整个,满目疮痍的河湾聚落!

当江炎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给呛醒的。

“咳……咳咳……”

每一次咳嗽,都像有一把钝刀,在他那破败不堪的肺里,来回搅动。胸口,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他睁开眼,看到的,是石屋那熟悉的,由石头堆砌而成的,冰冷的天花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到化不开的,草药味,血腥味,还有一种……潮湿的,腐烂的霉味。

“哥!你醒了!”

守在床边的八妹,第一个发现了他睁开了眼睛,小脸上,瞬间布满了惊喜。

但那惊喜之下,却掩藏不住,浓浓的,化不开的担忧和恐惧。

她的脸色,很差,嘴唇干裂,眼窝深陷,像是好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江炎没有说话。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嘶——!”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就牵动了全身数不清的伤口。后背那刚刚结痂,又被强行崩裂的旧伤,胸口被洪水冲击造成的内伤,还有身体各处,在搏斗和撞击中,留下的无数淤青和裂口。

各种各样的疼痛,叠加在一起,形成了一股足以让钢铁硬汉都当场崩溃的痛苦风暴!

他的额头上,瞬间,就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哥!你别动!”

八妹急忙按住他,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

“李淑姐说了,你这次伤得太重了!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再乱动,命就没了!”

“死不了。”

江炎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他推开八妹的手,不顾她的阻拦,用一种近乎于自残的方式,强行,靠着墙壁,坐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骨头,都在发出“咯咯”的,令人牙酸的抗议声。

但他不在乎。

他的目光,扫过石屋。

九儿不在。

屋子里,只有他和八妹两个人。

气氛,压抑得,有些可怕。

“我昏迷了多久?”江炎开口问道。

“三……三天了……”八妹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三天?

江炎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掀开盖在身上的,那张潮湿的,散发着霉味的兽皮,就想下床。

“外面,怎么样了?”

“哥……”八妹死死地拉住他,眼泪,终于决堤,“你别出去了……外面……外面……”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那哭声里,充满了无助,和极致的恐惧。

江炎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他知道,出事了。

而且,是出大事了!

他没有再多问,一把推开八妹,赤着脚,踩在了冰冷的,依旧有些湿滑的石地上,大步,走出了石屋。

当他走出石屋的那一刻。

饶是他的心志,坚如钢铁,也被眼前的景象,给狠狠地,震撼了!

聚落里,一片狼藉。

洪水虽然已经退去,但那厚厚的,散发着恶臭的淤泥,覆盖了所有的一切。

倒塌的茅屋,破碎的家具,还有那些来不及收走,被洪水浸泡得,已经开始腐烂发臭的,可怜的麦穗。

整个河湾聚落,像一个,被洪水蹂躏过的,巨大的垃圾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尸体腐烂和淤泥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恶臭。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人。

聚落里,一片死寂。

没有了往日的热火朝天,没有了劫后余生的欢呼。

所有人都躲在自己那破败的,勉强能遮风挡雨的窝棚里。

偶尔有几个人,从屋子里走出来,也都是步履蹒跚,面黄肌瘦,眼神空洞,像是一具具,行走的僵尸。

整个聚落,都笼罩在一种,比洪水来临时,更加浓郁,更加沉重的,绝望的氛围之中。

“炎哥!你醒了!”

守在石屋门口的赵勇,第一个发现了他,连忙冲了过来,想要扶住他。

他的样子,比八妹,还要凄惨。

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球里布满了血丝,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沾满了已经干涸的,黑色的泥点。

“怎么回事?”

江炎甩开他的手,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赵勇的嘴唇,哆嗦了一下,高大的汉子,眼圈,瞬间就红了。

“炎哥……出事了……”

“说!”江炎低喝一声。

“炎哥……聚落里……死了十五个人。”

赵勇的声音,沙哑,干涩,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悲伤。

“都是被洪水卷走的,尸体……一具都没找回来。”

“还有三十多个,被倒塌的墙,还有冲下来的木头砸伤了,都躺在屋里,哼哼唧唧的……”

“但是,这些都不是最要命的!”

赵勇的拳头,猛地攥紧,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的烂泥里!

“是病!炎哥!”

“从前天开始,就有人……开始咳嗽,发热!”

“一开始,就一两个,我们都没当回事,以为是淋了雨,着了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