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之前，林昭君眼中的李唐，是温和的师长，是睿智的领袖，是引领她进入全新科学殿堂的引路人，更是她深爱的男人。
他所展现的一切，让她对什么才是真正优秀的男人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而今夜，李唐亲手为她揭开了这个世界最残酷的一角——人心之诡，权谋之深。
他用孙思道的崩溃与毁灭，为她上了一堂血淋淋的政治课。
“守护这份纯粹的，必须是雷霆手段。”
这句话，如同烙铁一般，深深地烙印在了林昭君的灵魂深处。
她终于明白，自己所热爱的科学事业，并非存在于真空之中。
它就像一朵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雪莲，纯洁无瑕，却时刻面临着狂风暴雨和毒蛇猛兽的觊觎。
而李唐，就是那个手持利剑，斩风挡雨，驱逐蛇兽的守护者。
他所做的一切，并非为了杀戮，而是为了守护。
想通了这一点，林昭君心中的最后一丝迷茫与软弱也随之烟消云散。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夜风灌入肺腑，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转身，没有再看那扇紧闭的审讯室大门，大步流星地朝着医学院的方向走去。
她的脚步，从未如此坚定。
……
回到医学院的宿舍，天已蒙蒙亮。
林昭君一夜未眠，但精神却异常亢奋。她没有休息，而是直接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摊开一张白纸，开始重新梳理医学院，尤其是基因药物研究所的所有规章制度和人员名单。
每一个名字，每一份档案，她都看得无比仔细。
她开始回忆与每一个同事相处的点点滴滴，他们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神情，他们闲聊时谈及的家乡与亲人，他们对金钱和地位的态度……
过去，她从未在意过这些。在她看来，只要学术能力过硬，人品端正，便是一个合格的科研伙伴。
但现在，在孙思道这面镜子面前，她看到了太多以前被忽略的“变量”。
“君妃娘娘，您一夜没回？这是……”
一名与她相熟的年轻研究员端着早点路过，看到她办公室灯火通明，关切地探头进来。
林昭君抬起头，目光落在那名研究员的脸上。
这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年轻人，来自关中大族旁支，平日里工作勤恳，对她也颇为尊敬。
但在这一刻，林昭君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李唐的话：
“世家门阀能屹立数百年不倒，他们收买人心的手段，远比你想象的要高明得多。金钱、权位、美色、亲情、故土……总有一款，能击中人性的弱点。”
他的弱点，会是什么？是远在关中的家族？还是对更高地位的渴望？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让林昭君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发现自己再也无法用过去那种纯粹的眼光去看待身边的每一个人了。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个新的课题，有些兴奋，睡不着。”
林昭君收敛心神，脸上露出一丝略带疲惫的微笑，语气却保持着一贯的温和。
“那您可得注意身体，您可是我们医学院的主心骨。”
年轻人笑着，将手中的一份肉糜粥和两个馒头放在她的桌上，“我在食堂多买了一份，您趁热吃。”
“好，多谢。”
看着年轻人转身离去的背影，林昭君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她看着那份热气腾腾的早餐，却没有丝毫胃口。
她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了。
这堂课，让她痛苦，也让她，真正地成长了起来。
她拿起笔，在那名年轻研究员的名字后面，轻轻画上了一个问号。
……
与此同时，西北王府的书房内，灯火通明。
李唐处理完孙思道的事情后，并没有休息。他很清楚，这件事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风暴，才刚刚拉开序幕。
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李龙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个身披黑色劲装，英姿飒爽的高挑女子。
女子一进门，便单膝跪地，头深深垂下，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
“属下拓跋尼孜，失职失察，致使核心机密外泄，罪该万死！请王爷责罚！”
来人正是靖安卫的最高指挥使，拓跋尼孜。
她那张向来明艳妖娆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愧疚与自责。
靖安卫，是李唐手中最锋利的暗刃，负责着整个西北的情报、安保与反渗透工作。成立至今，战功赫赫，从未出过如此重大的纰漏。
尤其是在她最引以为傲的内部防线上，竟然被一个文弱的医师给突破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李唐放下手中的文件，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既没有让她起来，也没有立刻发怒。
“你认为，错在哪里？”他淡淡地问道。
拓跋尼孜身体一震，眼带愧疚地沉声说道：
“错在属下对核心技术人员的监控不足！我们的防范重点，一直放在外部渗透和物理隔离上，却忽略了对高级知识分子的思想审查和背景深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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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思道能接触到太原王家的人，必然是通过了某种我们尚未掌握的隐秘渠道，这是靖安卫情报网的重大疏漏！”
“你说对了一半。”
李唐终于开口，示意她起来。
拓跋尼孜依言站起，但头依旧不敢抬。
李唐走到她面前，缓缓说道：
“靖安卫的现有体系，是用来对付敌人和间谍的。你们擅长追踪、格斗、审讯、策反。但孙思道，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间谍。在背叛之前，他甚至认为自己是一个忠臣。”
“你们用防贼的手段，去防一个自认为是‘义士’的人，自然会处处碰壁。他的动机，不是金钱，也不是权位，而是一种扭曲的‘大义’。这种漏洞，不怪你，怪我。”
李唐的话，让拓跋尼孜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她已经做好了接受任何严厉惩罚的准备，却没想到王爷会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王爷……”
“这是制度设计的缺陷。”
李唐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眼神变得深邃无比，喟然长叹着说道：
“我们的摊子铺得越来越大，接触到的层面也越来越高。从前的敌人，是吐蕃的士兵，是草原的马匪，他们的目的很单纯，就是为了土地和牛羊。但现在，我们的敌人，是世家门阀，是朝堂重臣，甚至是……天下人心。”
“对付不同的敌人，需要用不同的武器。靖安卫需要升级了。”
李唐转身，回到书桌后，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早已拟好的文件，递给拓跋尼孜。
“这是我之前构想的一个新部门，‘思想与政治安全保卫局’，简称‘政保局’。它的职能，独立于靖安卫现有的行动、情报、反谍三司之外，专门负责对我们治下所有中高层管理人员、核心技术专家、军官团进行背景审查、思想动态分析和忠诚度评估。”
“这个部门，不要打手，不要莽夫，我要学者、心理学家、甚至是一些……懂得攻心之术的‘高人’。”
拓跋尼孜接过文件，只看了几眼，便心神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