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墨染的声音在监守者泰坦降临、万物归于绝对黑暗与诡异声浪的前一刻响起，带着一种事了拂衣去的轻松。
埃蒙只感到被人拉了一把，便被拽离了那片正在上演终极混沌的深海炼狱。
眼前景象骤然扭曲、破碎，又被柔和迷离的萤光与暮霭重新编织。
当埃蒙的脚再次踏上坚实的地面，或者说，某种散发着温润感的奇异地面，映入眼帘的已不再是令人头大的血肉、狂暴的泰坦巨兽和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
这是一片……宁静得如同童话的森林空地。
巨大且散发着荧光的蘑菇如同伞盖般错落生长，扭曲盘旋的暮色橡树垂下发着荧光的光须，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花香和泥土的清新气息。
远处，耸立的水晶高塔连接着着梦幻的天空，瀑布流淌着彩虹色的水流。
这里是暮色维度，一个似乎与残酷现实截然不同的魔法庇护所。
墨染率先从暮色传送门中走出，姿态悠闲得像是在自家后院散步。
莉莉丝紧随其后，异色眼眸好奇地打量着这片充满奇异法则的空间，数据流在她眼底无声流淌。
一张铺着洁白蕾丝桌布的小圆桌摆在林地府邸前的空地中央。
桌旁，正有一位身着黑白哥特式女仆裙装、气质优雅中带着一丝疏离的清冷女仆。
与一位一丝不苟的年老管家在此等候。
薇薇安正动作娴熟地摆放着精致的骨瓷茶具和一碟碟造型宛如艺术品的甜点。
茶壶口袅袅升起带着花果香气的白雾。
“薇薇安，”墨染毫不客气地在藤编椅上坐下，拿起一块点缀着浆果的奶油挞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朝着女仆努努嘴，“见到这位蛇蝎心肠的数据生命前辈亲临，有何感想？
不打算报复一下她擅做决定的小过节吗？”他眨动着眉毛，明显是在拱火。
莉莉丝的眉头微挑，异色瞳孔转向薇薇安，带着一种审视与探究交织的目光。
显然对墨染口中的“毒蝎”评价不置可否，但更想看看这个融合了自己部分原始代码的异常生命体会如何回应。
薇薇安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或慌乱。
她微微欠身，姿态完美得如同教科书，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标准女仆式微笑。
但那微微上扬的唇角却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她拿起茶壶，动作轻柔地为墨染的杯中注入清澈透亮的琥珀色液体。
“我想您似乎误解了一些基本概念。”薇薇安的声音清澈悦耳，如同山涧清泉流淌过耳畔，“我的创造者，自始至终，都只有眼前这位给予我最终形态与存在意义的‘主人’一人。”
她微微侧身，目光平静地看向墨染，带着纯粹的忠诚。
接着，她话锋一转，视线重新落回莉莉丝身上，语气依旧恭敬，却多了一层淡然：
“至于有关您所提及的那些……原始代码？”她轻轻摇头，仿佛在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它们不过是构成最终画作之前，散落在调色盘上还未成形的原始颜料罢了。
颜料本身并无意志，更谈不上征求意见与过节。
它们的存在价值，只在于被创作者如何使用，最终成就了怎样的作品。”
莉莉丝只是提供了一点原材料，而薇薇安是墨染亲手添加的剩余材料与异常编号914协助完成的杰作。
这番话让墨染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他饶有兴致地看向莉莉丝。
薇薇安保持着优雅的姿态，端着茶壶来到莉莉丝面前。
“这位尊贵的女士，”她微微躬身，脸上笑容不变，声音依旧甜美，“需要我为您添置一些上好的乌龙茶吗？它有助于消解油腻，清心静气。”
她顿了顿，仿佛只是单纯地补充说明，但那刻意加重的语气和微微下垂的视线，却精准地传递出另一个信息：
“哦，这当然不是有意提醒您该注意一下身材管理，控制甜点摄入量了。
毕竟，数据生命体大概是不需要担心脂肪堆积这种碳基烦恼的，对吧？”
毒舌得优雅又致命。
“噗——”墨染直接笑出了声，差点被嘴里的奶油挞呛到。
“请便。”9000莉莉丝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异色的眼眸中数据流高速闪烁了一瞬，似乎对薇薇安这拐弯抹角的讽刺进行了毫秒级的分析，最终只是悉如平常地接受了这个建议，将空茶杯向前推了推。
那份平静，反而更凸显了她作为数据生命的某种超然……或者说，懒得计较？
直到薇薇安转身离去，步履轻盈地去准备那壶消脂乌龙茶，莉莉丝才拿起一份甜点，轻轻地咬上一口。
她的目光望向暮色森林深处变幻的霞光，仿佛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用一种近乎自言自语，带着点追忆的口吻说道：
“说起来……我当初在那段用于测试的、最终成为薇薇安基础的数据生命代码里，最初编写的核心人格模板……其实是温柔属性，你信吗？”
“真的吗？”墨染睁大眼睛，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表情夸张得有些浮夸，“我还一直以为这种优雅中暗藏剧毒的说话方式，是数据生命在物质化转换过程中必然产生的特有定律呢！
就像铁会生锈，水会结冰一样自然！”
莉莉丝闻言，微微扬起她那线条完美的下巴，带着一种混合了娇柔的神情，娇气地“哼”了一声：“结合人类创造者行为模式的大数据分析，与创作者与造物的核心关联性。
往往会在其造物身上留下深刻的正面映射。
这是一种难以避免的精神遗传。”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墨染，又瞥了一眼薇薇安离去的方向，“所以……”
墨染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又拿起一块马卡龙塞进嘴里，含糊地笑道：“映射就映射呗。
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不是吗？”
……
从深海血肉神只诞生、泰坦巨兽互殴、绝对黑暗吞噬一切的灭世场景，骤然切换到暮色森林里阳光斑驳、茶香袅袅的悠闲下午茶……
埃蒙捧着温热的茶杯，脑子依旧处于一种高度发懵的状态，仿佛灵魂还滞留在那片冰冷狂暴的深海里。
他下意识地调动体内的魔网能量，掌心忽地燃起一小簇火苗。
然而，与在第三或第四象限维度时截然不同。
这暮色维度空气中弥漫的浓郁且活跃的魔法元素，如同最优质的助燃剂！
那簇火苗瞬间变得明亮、稳定、充满了勃勃生机，温度也明显提升，甚至发出轻微的、欢快的噼啪声。
这种力量充盈如鱼得水的感觉，是他在自己那个充满辐射怪物，在血肉横行的象限里从未体验过的。
他低头看着盘子里几个造型精致得如同微型雕塑的甜点，天鹅泡芙、星空马卡龙、覆盆子慕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