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场深处，晶化巨石带。
毁灭性的能量流光在外围疯狂游弋、嘶鸣，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群，寻找着闯入者的气息。
晶化的巨石提供了暂时的庇护，但也将我们困在了这片死亡区域。
褚东的后背紧贴着灼热的晶石表面，刚才那一下冲击显然让他受了些内伤，呼吸带着压抑的痛楚，但他揽住我的手臂依旧稳如磐石，没有丝毫颤抖。
他快速扫视着外围，大脑显然在飞速计算着撤离路线和风险。
“东北角，十一秒间隙。”他语速极快，声音因紧绷而沙哑，“我数三下，跟着我冲，绝对不能……”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我们侧后方，一处原本相对平静的能量涡流毫无征兆地猛然爆发。
一道远比之前更加粗壮、色泽呈现出不祥暗紫色的能量脉冲，如同蛰伏的巨蟒骤然发动袭击，以超越肉眼捕捉的速度，直直轰向褚东毫无防护的侧后心。
这一击的强度，远超之前所有。
褚东的瞳孔因致命的危机感而骤然收缩。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前方，根本来不及回防或闪避。那瞬间，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面对绝对力量差距时的无力，以及一种认命般的冰冷。
然而——
就在那暗紫色脉冲即将吞噬他的前一瞬。
时间仿佛被强行拉扯、凝滞了一帧。
我的神情紧绷，一种无形的、却庞大到令人战栗的精神力量以我为中心轰然爆发。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
只有空间极致的扭曲感。
那道狂暴的暗紫色脉冲，在距离褚东后心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绝对无法逾越的叹息之墙，骤然停滞。
能量剧烈地扭曲、压缩，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锐嗡鸣，却无法再前进分毫，仿佛时间与空间在那极小的范围内，被强行篡改了规则。
下一瞬，我眼中冷光一闪。
那凝固的、挣扎的毁灭性能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猛地向内坍缩。
从一个狂暴的能量束，被硬生生压缩成一个只有拳头大小、极度不稳定、闪烁着危险黑紫色电弧的光球。
整个过程发生在百分之一秒内。
快得仿佛是幻觉。
我抬手，指尖看似随意地在那极度危险的光球上轻轻一拂。
光球无声无息地湮灭，仿佛从未存在过。
一切恢复原状。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种空间被强行扭曲后的怪异酥麻感，以及褚东骤然停止的呼吸和剧烈收缩的瞳孔，证明着刚才那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并非错觉。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我。
那双总是充满桀骜、冷静、甚至残忍的眼睛里，此刻被前所未有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触及灵魂深处的骇然彻底占据。
他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站在他面前的人。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揽在我腰间的手臂，下意识地松开了力道。
我没有看他，目光依旧锐利地扫视着周围能量的细微变化，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东北角，间隙还剩七秒。走。”
这句话如同解开了他的定身咒。
褚东猛地回神，那种属于顶尖战士的本能再次压倒了巨大的震惊。
他不再有任何废话，也不再试图将我护在身后，而是用一种全新的、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的目光看了我一眼，低吼一声：“跟紧！”
这一次，他的行动模式彻底改变。
不再是单纯的保护者姿态，而是下意识地与我形成了某种奇特的、并肩的战术协同。
他负责用精准的射击和诡雷短暂干扰侧翼游弋的能量流，而我则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提前预判甚至微微偏折开最具威胁的正面冲击。
我们如同两道紧密配合的幽灵，在死亡的光束间隙中穿梭，每一次闪避、每一次冲刺都精准到毫厘。
终于，有惊无险地冲出了最危险的区域，回到了相对稳定的四公里边界线外。
停下脚步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褚东撑着膝盖，剧烈地喘息着，汗珠不断从下颌滴落，砸在干涸的土地上。
他后背的作战服焦黑一片，显然伤得不轻。
但他没有查看自己的伤势，而是猛地直起身，转过身，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照灯，死死地、一寸寸地扫视着我。
那目光里充满了审视、探究、震撼，以及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被绝对力量碾压后产生的、近乎本能的敬畏和折服。
“你……”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喘息和巨大的困惑，“刚才那是什么？”
我拂了拂战术套装上沾染的尘土，神情恢复了一贯的淡漠，仿佛刚才那个挥手间湮灭毁灭性能量的人不是我。
“一点必要的自保手段。”我轻描淡写地回答，迎上他灼灼的目光。
他沉默着。
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所有之前的桀骜、审视、甚至那点暧昧的挑衅，都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彻底被重新洗牌后的认知。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
然后，他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向我低下头，行了一个属于他们那个世界的、代表绝对认可和服从的礼节。
“我为之前的冒犯道歉，冷小姐。”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敬畏，“从今天起，我的命是你的了。”
晨曦的光芒落在他低垂的头颅和宽阔的肩膀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这把最锋利的刀，才真正意义上，为我所用了。
不仅仅是因为利益或威胁。
而是因为，他见识了深渊的真正模样，并发现，站在他身边的我，本身就是更深不可测的深渊。
临时指挥中心，医疗帐篷。
晨曦彻底驱散了夜的寒意，但临时指挥中心的气氛却比夜晚更加凝滞。
医疗帐篷内，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血与汗的气息。
褚东**着上身，背对着我坐在简易医疗床上，精壮的后背上大片灼伤和青紫交错，看上去触目惊心。
军医正小心翼翼地为他清创上药，每一次棉签落下，他背部虬结的肌肉都会因疼痛而微微绷紧，但他哼都未哼一声。
他的注意力，显然不在伤口上。
他的目光低垂，落在自己沾满尘土和干涸血渍的作战靴上，侧脸线条紧绷，像是在消化某种极其沉重、颠覆认知的信息。
帐篷内异常安静，只有军医处理伤口时细微的声响，以及我们两人之间那无声却剧烈涌动的暗流。
军医处理完毕，恭敬地对我行礼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拉上了帐篷的帘子。
只剩下我们两人。
沉默持续了片刻。
褚东缓缓抬起头，转过来看向我。他的眼神已经与之前截然不同。
他挣扎着，想要从医疗床上下来。
“坐着。”我淡淡开口。
他的动作顿住，依言坐了回去，但脊背挺得笔直。
“冷小姐。”他开口，声音因背部的伤痛和情绪激动而更加沙哑，却异常清晰，“从今往后，我这条命，是您的。刀山火海，只需您一句话。”
这不是讨价还价的效忠，而是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仿佛经过刚才那毁灭性能量前的惊天一幕，他的人生已经被彻底归零，并重新锚定在了我的身上。
我看着他，没有立刻回应。
目光扫过他背上狰狞的伤口，那是为我挡下的。
虽然我并不需要。
“我不需要你的命。”我的声音依旧平静，“我身边的男人，只分为两种，花瓶和利刃。”
“我明白。”他毫不犹豫地应道，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随即，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牵动了背后的伤，眉头蹙了一下，但语气却更加凝重。
“但我相信，无论是花瓶，还是利刃，我都会比你身边的所有男人做得更加出色。而且关于您一直在追查的冷家当年的那件事……”
我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如同实质般落在他脸上。
褚东迎着我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继续沉声说道：“大约八年前，我在西伯利亚接过一个任务。雇主身份神秘，目标是一个携带着某种古老金属盒逃亡的亚裔男人。要求灭口，取回盒子。”
“当时的目标极度危险且狡猾，我追踪了他将近一个月。在一次交火中，我击中了他的右肩，但他还是借助暴风雪逃脱了。我在他临时藏身的洞穴里，找到了这个。”
他从贴身的口袋里，极其小心地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细小物件。
打开油布，里面是一枚已经被岁月侵蚀得有些发黑、但依旧能看出精致轮廓的银质袖扣。
袖扣上，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辨认的家族徽记图腾——那是冷家内部核心成员才会使用的标记。
我的指尖微微发冷。
“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只觉得这任务透着古怪，就私下留了个心眼，把这东西扣下了。”褚东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后来，我通过各种渠道暗中调查才将零星的信息碎片拼凑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那枚袖扣上：“那个被我击伤的男人，右肩胛骨下方，有一块独特的、类似鸟形的青色胎记。这是我当时唯一看清的体貌特征。”
右肩胛骨，青色鸟形胎记！
这个特征！
是那唯一一个逃窜多年，但始终没有找到的最后一个凶手！
巨大的信息量和这突如其来的线索，让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心底翻涌起冰冷的杀意和一种终于抓住狐狸尾巴的嗜血兴奋。
我缓缓伸出手。
褚东将那枚冰冷的袖扣放在我的掌心。
银质的触感冰凉刺骨，仿佛还残留着旧日的血腥味。
我紧紧攥住袖扣，指尖用力到微微泛白。
抬起头，我看着褚东，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冰冷的杀意和审视：“这件事，你还告诉过谁？”
“从未。”褚东回答得斩钉截铁，“你是第一个。我以性命起誓。”
帐篷内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我们两人的呼吸声交错。
许久，我缓缓松开手，将袖扣收起。
“你的伤好了之后，”我的声音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第一件事，就是把你知道的关于那个组织、关于那个男人的所有信息，事无巨细，全部整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