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如织,薛元初策马狂奔,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流成一道水帘。
他紧握缰绳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驾!"他一声厉喝,马蹄踏碎泥水,溅起三尺高的水花。
当他赶到城郊祖坟时,眼前景象让他胸口如遭重击——薛家祖坟已被掘开,黄土混着雨水形成浑浊的泥浆,几块残破的棺木半露在外。
大理寺的官差正在周围拉起麻绳,禁止闲杂人等靠近。
"侯爷!"随行的老管家声音发颤,"老爷的棺椁...不见了!"
薛元初翻身下马,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是汗。
他大步走向正在指挥的锦衣卫千户,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我父亲的棺椁在哪?"
千户面色不变,从怀中掏出一卷黄绢:"奉圣命,薛勇淮将军遗骸运往大理寺检验。侯爷若有疑问,可亲自面圣。"
薛元初松开手,雨水打在圣旨上,晕开了朱砂御印。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对老管家低声道:"备马,去工部。"
工部值房内,薛仲复正伏案绘制水渠图纸,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抬头,见兄长浑身湿透闯进来,立刻挥手屏退左右。
"大哥?"
"父亲的棺椁被运往大理寺了。"薛元初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其中的颤抖,"皇帝这是要查三年前的事。"
薛仲复手中的毛笔"啪"地折断,墨汁溅在图纸上,晕开一片黑色。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棺中不是父亲..."
"我知道。"薛元初一拳砸在案几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当年父亲战死沙场,尸骨无存,下葬的不过是衣冠冢和一副替身骸骨。如今皇帝突然要验尸,必是起了疑心。"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薛仲复阴晴不定的脸。
他走到窗边,望着雨中模糊的宫墙轮廓,"大哥,若皇帝真查出棺中非父亲遗骸..."
"那我们就先发制人。"薛元初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父亲旧部多在北疆,只要联络得当..."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门外传来小吏的声音:"薛大人,大理寺来人,说要见您。"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薛仲复迅速恢复平静:"请稍候。"他转向兄长,低声道:"从后门走,去找季延。我去大理寺周旋。"
薛元初点头,临走前最后看了弟弟一眼:"记住,薛家男儿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雨幕中,薛元初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薛仲复整理衣冠,深吸一口气拉开房门。
门外,大理寺丞手持公文,面无表情:"奉旨查案,请薛大人协助调查薛勇淮将军死因。"
薛仲复微微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下官自当配合。只是不知,大理寺为何突然对三年前的旧案感兴趣?"
大理寺丞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有人举报,薛将军之死...另有隐情。"
……
临江王府的书房内,沉香袅袅。李隆璟斜倚在紫檀木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目光落在窗外渐歇的雨幕上。
"王爷,刚收到的消息。"颜伯熙匆匆入内,青色官袍下摆还沾着雨水,"大理寺已经开棺验尸,确认那棺中骸骨并非薛勇淮本人。"
"哦?"李隆璟手中棋子一顿,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我那皇兄此刻怕是坐立难安了。"
颜伯熙压低声音:"更蹊跷的是,薛家二公子薛仲复被传唤问话时,竟对棺中非其父一事表现得毫不惊讶。"
李隆璟忽然坐直身子,眼中精光闪烁:"有意思...看来薛勇淮之死,确有隐情。"
他起身踱至窗前,雨后的庭院中,几株海棠被打落一地残红。
颜伯熙跟上前去:"王爷打算如何做?"
"既然皇兄要查,我们不妨帮他把这潭水搅得更浑些。"
李隆璟转身,脸上浮现出算计的神色,"就在京城散布谣言,就说皇帝担心薛勇淮功高盖主,三年前在西戎战场,命人里应外合,暗害了忠良。"
颜伯熙眉头微皱:"这...是否太过直白?若追查到王府..."
"怕什么?"李隆璟冷笑,"用市井闲汉去传,话要说得半真半假——就说薛将军其实没死,是被皇帝秘密关押在某处。再让说书人编几段'忠良遭忌,天子负义'的故事,在酒楼茶肆传唱。"
他走回案前,执笔蘸墨,在宣纸上写下几个字,又随手团起扔进香炉。
火苗窜起,瞬间将纸团吞噬。
"记住,谣言如刀,杀人不见血。"李隆璟盯着升起的青烟,"薛家若反,便是我们的机会;若不反,也能让皇兄与将门离心。"
颜伯熙躬身:"属下这就去安排。"
"慢着。"李隆璟叫住他,"那个薛家三公子,最近在做什么?"
"听说今日去丁府下聘,婚期定在下月。"
李隆璟若有所思:"丁家...可是掌管北疆三卫的丁家?"
"正是。丁老将军虽已致仕,但在军中威望犹存。"
"好,好得很。"李隆璟抚掌轻笑,"这婚事若成了,薛家就如虎添翼。"
颜伯熙刚退出书房,一名侍卫匆忙进来:"王爷,宫里传来消息,皇上急召兵部尚书和五军都督入宫议事!"
李隆璟眼中闪过一丝锐光:"看来,我那皇兄也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