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渠的入口像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兽黑口,一股混合着百年尘埃和霉菌的腐朽气味扑面而来,呛得人喉咙发紧。李涛没有丝毫犹豫,打了个手势,第一个滑了进去。他身后的侦察连小队队员和两名工兵连派来的顶尖工兵,如同几条滑溜的泥鳅,悄无声息地跟进。

在李涛的强烈要求下,李舟最后一个进入暗渠。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只有头盔上的微光夜视仪,投射出一片惨绿色的世界。渠内空间极为狭窄,仅容一人躬身通过,两侧的墙壁湿滑黏腻,伸手不见五指。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自己被刻意压制到极限的呼吸声,和心脏在胸腔里沉闷的擂动。

所有人神经都绷成了一根拉满的弦。李舟没有戴夜视仪,只是闭着眼,像一个盲人,却比任何人都能“看”得更清楚。

“李涛。”

他的声音通过耳机,清晰地在李涛耳边响起,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你左前方,伸手,摸到第三块凸起的墙砖。”

李涛的动作没有半分迟滞,左手戴着战术手套,精准地摸到了那块砖。“用军刀的刀尖,向上挑开砖石的下缘,里面有一根红外感应线,很细,像头发丝。别碰它,直接剪断蓝色的那根。”

李涛深吸一口气,从战术背心上拔出多功能军刀,按照指令,小心翼翼地挑开砖缝。绿色的视野中,一根几乎与灰尘融为一体的细线,静静地躺在那里。他用军刀附带的微型剪,屏住呼吸,精准地剪断了那根蓝色的线路。

跟在后面的一名工兵立刻举起手中的探测器,对着那个位置一扫。

屏幕上毫无反应。

工兵关掉探测器,摘下头盔抹了一把冷汗,看着前面李舟的背影,嘴巴动了动,最后只憋出一句低声的自言自语:“我这玩意儿一百多万一台,还不如营长这双眼皮好使……”

旁边的队员没忍住,嘴角咧了一下。

接下来的路,彻底颠覆了这两名顶尖工兵的职业认知。

“前行三步,停。等五秒,正前方头顶会有一个声波传感器进入二十秒的休眠期,快速通过。”

“右脚下那块地砖,压力感应值被设定得很低,绕开走。”

“墙角那个通风口里,有毒气触发装置,连接着你们的生物体征信号。所有人,闭气十五秒,心率降到六十以下再过去。”

李舟的指令一个接一个,简洁、精准,不容置疑。他就像一个拿着攻略打游戏的人,提前预知了每一个陷阱的位置、触发机制,甚至连传感器的休眠周期都计算得分秒不差。

侦察连的精英们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麻木,最后只剩下一种近乎仰望的敬畏。他们感觉自己不是在排雷,而是在神明的指引下,闲庭信步地走过一片雷区。

或许是这种“闲庭信步”的感觉让神经稍微松懈了一点,一名跟在队尾的队员在转身时,背上的通讯设备不小心蹭到了侧面的墙壁。

一块巴掌大的、早已风化得厉害的水泥块,“啪”的一声,脱落,砸在了地上。声音在死寂的暗渠里,显得格外刺耳。

瞬间,一个被厚厚灰尘覆盖,几乎被所有人忽略的老旧金属盒,顶部的红色指示灯,突然闪烁了一下。

“嘀……”

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激活声响起。

“wc!”带队的工兵脸色瞬间煞白,压着嗓子失声喊了出来,“是老式声波报警器!物理联动!妈的,这玩意儿是古董了,我以为早就失效了!”

他看着探测器上疯狂跳动的信号,声音里带上了绝望的颤音:“完了!它一旦被触发,三秒后会引爆整个通道里所有串联的炸药!是机械引信,没法电子破解!”

三秒!

绝望的情绪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有那么一瞬间,连李涛都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别慌!”

李舟的声音如同一柄重锤,砸碎了这片凝固的死寂。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李涛!战术匕首!立刻!刺穿你右脚边第三块地砖的中心!深度五厘米,别多也别少!快!”

来不及思考!也无需思考!

李涛怒吼一声,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到右臂,猛地抽出腿侧的匕首,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狠狠地扎进了脚下的地面!

“噗!”

一声沉闷的轻响。匕首精准地刺入,仿佛切断了什么东西。

那个疯狂闪烁的红色指示灯,在亮到极致的最后一刻,戛然而止。整个暗渠,再次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与寂静。

所有人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那名工兵几乎是瘫软在地,他看着李涛插在地上的那把匕首,又抬头看了看李舟的背影,喉咙里“嗬嗬”作响,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终于明白,自己那一百多万的设备和李舟比起来,唯一的优势可能就是……比较贵。

……

第二层城墙外,临时指挥部。骆定疆戴着耳机,沉默地听着通讯频道里的一切。当那声惊呼和“三秒引爆”传来时,他握着战术平板的手指,关节都捏得发白。

他甚至已经下意识地准备下令全员后撤,接受这次渗透的失败。

然而,李舟那句匪夷所思的命令,和那声利刃入地的闷响,让他所有的动作都僵在了原地。频道里,是长达十几秒的死寂。然后,是李涛那带着劫后余生般喘息的报告声:“……安全。”

骆定疆缓缓地松开手,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他看着战术平板上,代表着李舟小队的那个闪烁的光点,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之前对李舟的评估,错得有多么离谱。范胜利师长说他是“奇兵”,庄明大臣说他是“关键”。

骆定疆现在觉得,这些评价都太保守了。这个年轻人,根本不是什么“情报参谋”或者“特殊人才”。

他本身,就是一种颠覆现有战争规则的、不讲道理的武器。

……

“到了。”

李舟平静的声音,将众人从虚脱中拉了回来。李涛抬头,借着微光,看到了暗渠尽头那扇锈迹斑斑的铁栅门。门缝里,隐隐透出昏黄的灯光。

门后,就是伽梵王宫的内廷!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工兵,准备破拆!”李涛压抑着兴奋,低声下令。就在工兵拿出液压剪,准备动手的一刹那。

“等等!”

李舟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停住。

李涛立刻问道:“怎么了?”

李舟没有立刻回答,他闭着眼,眉头紧紧皱起,仿佛在“看”着什么棘手的画面。几秒后,他的声音才缓缓传来。“门后有守卫……不是一个,是一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