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咸阳城,洛尘并未急着赶路,反倒是如同闲云野鹤,悠哉游哉地一路向东行去。
这个时代,远非后世那被工业文明侵蚀得千疮百孔的模样。
天是洗过般的蔚蓝,澄澈如一块无瑕的巨大蓝宝石,几缕白云点缀其间,更显高远。
呼吸之间,是草木的清新与泥土的芬芳,浓郁得近乎化不开的天地灵气夹杂其中,虽不及修真大世界,却也足以让他这元婴修士感到身心舒畅,心旷神怡。
山川壮丽,河流清澈,飞禽走兽繁衍栖息,一派原始而蓬勃的生机。
洛尘时而御剑低空掠过苍翠林海,惊起阵阵飞鸟;时而缓步于山涧溪流之畔,聆听自然韵律。
这般远离尘嚣、亲近天地的旅程,对他感悟大道、打磨心境,亦有不小的裨益。
然而,这看似祥和的山水之间,却也掩藏着无尽的悲苦与动荡。
秦法严苛,徭役繁重,加之六国初定,暗流汹涌。洛尘这一路上,遇见最多的,并非怡人的风景,而是面黄肌瘦、拖家带口逃亡求生的六国遗民,以及……那些趁乱而起,占山为王,干着无本买卖的土匪恶霸。
对于前者,那些被沉重税赋逼得活不下去,眼神中只剩下麻木与绝望的普通百姓,洛尘若遇上了,总会于心不忍。
他虽非圣母,但举手之劳便能予人一线生机,倒也乐得为之。
往往只是寻个僻静处,手指轻弹,便有数袋饱满的粟米或是几锭足以让他们安家度日的金银,悄然出现在难民途径的路上。
他从不现身,只远远看着那些绝望的脸上重新燃起希望的光,听着那感激涕零的磕头声随风传来,心中亦有一丝波澜。
这并非施舍,而是给予这些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凡人,一个继续走下去的机会。
而对于后者,那些身上缠绕着血煞业力,以劫掠杀戮为乐,甚至以欺凌弱小为能的土匪恶霸,洛尘便没有丝毫怜悯了。
他的神识敏锐无比,何人身上冤魂缠绕,何人恶贯满盈,一探便知。
往往匪徒们还在为发现“肥羊”而欢呼,下一刻,便见天外飞来一道无形剑气,或是地底突兀窜出几根坚韧藤蔓,顷刻间便将他们了账。
洛尘下手干净利落,送他们往生,去地府阎罗殿前,清算此生罪业。这也算是替天行道,为此方世界清理一些蛀虫和毒瘤。
如此走走停停,依山观水,亦观世间百态。
这一日,洛尘算算时辰与路途,知晓目的地将近。
他行至一条连接沛县与外界的主要商道旁,此地距离沛县约有三百里,地势相对平坦,道旁林木葱郁。
“此地风景尚可,便在此处等候吧。”
洛尘自语一句,随即袖袍轻轻一挥。
刹那间,道旁的空地上光华流转,一座雕梁画栋、飞檐翘角,造型极为雅致华丽的八角凉亭,便如同画卷舒展般,凭空出现。
亭子以不知名的灵木造就,散发着淡淡清香,亭内石桌石凳一应俱全,与周围环境浑然天成,丝毫不显突兀。
他信步走入亭中,于石桌前坐下。
心念微动,便从储物空间内取出一套精致的红泥小火炉,以及一套紫砂茶具。
指尖一点,一缕三昧真火的子火落入炉中,温和地舔舐着壶底。
很快,取自内世界的灵泉水便开始咕嘟作响,茶香渐渐弥漫开来。
他此番,便要在这官道之旁,围炉煮茶,静待那命中注定的“有缘人”到来。
时间在茶香的氤氲中缓缓流逝。
两个时辰后,日头已微微偏西。
闭目养神的洛尘忽然心有所感,睁开了双眼。
他的目光穿透凉亭,望向商道远方。
只见尘土扬起,一列车队正慌不择路地朝着他这个方向疾驰而来,车马歪斜,显是慌乱至极。
而在车队之后,烟尘更大,隐约可见数十骑手持兵刃、呼喝怪叫的土匪,正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般紧追不舍。
洛尘的神识如水银泻地般蔓延开去,瞬间便将前方情形探查得一清二楚。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被十几名忠心护卫拼死保护在中间的那辆装饰较为华丽的马车上,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来了。”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异变再起!
“嗖嗖嗖——”
道旁茂密的树林中,猛地又窜出二三十个手持利刃的匪徒,显然是早已埋伏于此。
他们如同鬼魅般截断了车队的去路,与后面的追兵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
车队瞬间陷入了绝境,护卫们不得不收缩阵型,将马车死死护在中心。
马车帘幕掀开,一位身着锦袍、头发花白,面带惶恐却仍努力保持镇定的老者踉跄下车,正是吕公。
他对着匪徒们连连作揖,声音带着颤抖:“诸位好汉,老朽乃是吕家家主,途径贵宝地,若有冒犯,还望海涵。这些钱财,诸位好汉拿去喝茶,只求高抬贵手,放过老朽一家性命。”
匪首是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闻言狞笑一声,马鞭指着马车:“老东西,算你识相!不过,光是钱财可不够!车里的女人,也统统给老子留下!男人嘛,可以滚了!”
吕公闻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强压恐惧,再次哀求:“头领!不可啊!钱财你们尽数拿去,只求放过家眷,老朽感激不尽!”
那匪首早已不耐烦,眼中凶光毕露,厉声喝道:“少他娘废话!要么留下钱财和女人,要么,你们全都给老子死在这里!”
见已无转圜余地,吕公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回头对护卫队长嘶声道:“护着小姐,杀出去!”
“保护家主和小姐!”护卫队长赤红着眼睛,举刀怒吼。剩余的护卫们也知今日难以善了,纷纷爆发出血勇,准备拼死一搏。
匪徒们见状,也不再废话,嚎叫着从前后两边同时发起了攻击。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吕家的护卫虽然忠心勇敢,但人数、实力均处劣势,甫一接触,便接连有人惨叫着倒下,鲜血染红了黄土官道。眼看防线就要被彻底撕碎,吕公与马车中的女眷已是面无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