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来回进出好几次,白大褂的下摆划过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每一次,乔晚音都抬起眼,满怀希望地望过去。
可得到的回答永远只有一个:“还在抢救,家属请耐心等待。”
终于,宋雅芝的情绪彻底爆发了。
她突然从角落里冲过来,几步跨到乔晚音面前,干瘦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她的鼻尖,唾沫星子喷溅而出,歇斯底里地吼道:“都怪你!就是你这个扫把星!自从你踏进我们老傅家的门,麦冬就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你就是克他的灾星!你不走,他怎么会出事!”
乔晚音依旧坐着,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过了几秒,她缓缓抬起头,冷冷地扫了宋雅芝一眼,那眼神像刀锋一样锐利,又像寒潭一般幽深。
她没有争辩,也没有愤怒,只是淡淡地收回视线,重新望向那扇红色警示灯下的门。
周围的医生和护士纷纷侧目,有的低声议论,有的摇头叹息,但没人敢上前劝阻。
邱子舒再也忍不住了,一个箭步冲上前,张开双臂挡在乔晚音身前,声音清脆而坚定:“宋阿姨,这话您说得太过分了!晚音姐没做错任何事!她和傅团长的感情有目共睹,您怎么能这么冤枉她?”
“我说得不对吗?”
宋雅芝脖子青筋暴起,声音愈发尖利,几乎要刺破耳膜,“要不是她非跟小菊对着干,成天闹矛盾,麦冬能分心?能情绪不稳?能接到这种危险任务?这就是报应!她带来的就是报应!”
乔晚音终于缓缓站起身,动作沉稳却不带一丝情绪。
她直视着婆婆那张扭曲的脸,双眼黑得发沉,像深夜的深渊,一字一句地说道:“麦冬是在执行国家任务时受的伤,子弹是从敌人手里射出的,不是从家里射来的。他受的是枪伤,不是气伤。这跟家里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
宋雅芝猛地一拍大腿,紧接着又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哭天抢地,“你克夫啊!看看你那张脸,冷冰冰的,半点笑容都没有,哪有一点福相?克夫克子克全家!我们老傅家到底欠了什么债,才招来你这么个丧门星?老天不公啊——!”
“妈,您先别急。”
方小菊一边轻声安抚着情绪激动的宋雅芝,一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慢慢坐到走廊边的长椅上。
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与恳求,生怕宋雅芝因情绪过度波动而伤了身体。
说完后,她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乔晚音身上,声音微微发颤地说道:“晚音姐,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也不好受,可妈也是太担心麦冬了,一时之间乱了方寸,说话没个分寸。你就不能退一步,让一让吗?至少别在这会儿闹僵。”
乔晚音冷冷地盯着她,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方小菊,这儿轮不到你插嘴。”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教训我?又有什么立场来评判这件事的是非对错?”
“你——”方小菊顿时语塞,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瞬间涨得通红,眼中浮现出委屈与愤怒交织的情绪。
“我……我只是想劝架,不想让事情变得更糟……我好心劝架,怎么就成了多管闲事?”
“好心?”
邱子舒突然冷笑着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你刚才在茶水里偷偷下药,趁人不备用那种阴毒手段陷害晚音姐的时候,也是打着‘好心’的旗号吗?还有,你威胁要动晚音姐肚子里的孩子,说让她这辈子别想再有孩子——这些话难道不是你说的?要不要我把手机里的录音再当众放一遍,让大家听清楚,到底谁才是那个居心叵测的人?”
这话一出,整个走廊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正在来回走动的护士们纷纷停下脚步,手中的病历夹停滞在半空,一个个瞪大眼睛朝这边望来。
有人掩住了嘴,有人低声议论,空气中弥漫着震惊与难以置信的气息。
方小菊的脸刹那间由红转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手指紧紧掐进掌心,眼神慌乱地四处闪躲,似乎不敢面对众人审视的目光。
就连一直怒气冲冲的宋雅芝,也在这一刻怔住了。
她张了张嘴,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最终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手术室那扇沉重的金属门忽然发出“咔”的一声轻响,缓缓向两侧推开。
紧接着,主刀医生走了出来。
他摘下沾着些许血迹的口罩,脸上写满了疲惫与倦意。
他的眼神扫过焦急等待的一群人,沉声说道:“病人目前生命体征已经稳定,暂时脱离了危险期,但还需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两天,以防出现并发症。弹片我们成功取了出来,位置比较深,幸好没有伤及重要器官。左腿骨折已经做了复位处理,并打了石膏固定。头部受到轻微震荡,目前脑部CT没有发现出血迹象,算是万幸。”
乔晚音一听这话,原本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
她双腿一软,整个人差点跌坐在地。
就在即将倒下的瞬间,邱子舒眼疾手快,一把将她牢牢揽住,手臂稳稳支撑住她的身体。
“医生,我儿子什么时候能醒?”
宋雅芝立刻抢上前一步,声音急切得几乎变了调,眼中满是焦灼与期盼。
医生看了她一眼,语气平和地回答:“麻醉的作用过去之后就会自然苏醒,大概两小时内会有意识。不过现在病人刚经历大手术,需要安静休养,家属只能进去一个人陪护。”
宋雅芝毫不犹豫地接话:“我是他妈,我是他亲妈!当然该我进去守着!这还用问吗?”
医生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随即转过头看向仍靠在邱子舒怀中的乔晚音,轻声问道:“这位女士,请问您是……”
“我是他老婆。”
乔晚音抬起头,声音虽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每一个字都咬得极为用力,仿佛要用这句话宣告自己不可动摇的身份与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