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微光透过云层，为凌仙宗外围的山林镀上一层淡青色。
战毅背着昏迷的海桐，借着晨雾掩护，悄无声息地穿行在林间小径上。
身后十里外的药王谷方向，隐约可见数道遁光来回穿梭，追兵已经出动。
"坚持住..."战毅感受着背上少女越来越微弱的气息，眼中闪过一丝焦急。
海桐背后的青帝灵纹被强行抽取了大半，若非青冥灯护住心脉，恐怕早已香消玉殒。
混沌鼎在怀中微微震动，示警前方有人接近。战毅立刻隐入路旁的灌木丛，屏息凝神。
不多时，两个身着灰袍的凌仙宗杂役弟子走来，手里提着采药的竹篮。
"听说了吗？昨晚药王谷那边天现异象，据说有重宝出世。"
"嘘，小声点。执事大人吩咐过，最近严禁议论药王谷的事..."
待两人走远，战毅若有所思。凌仙宗与药王谷果然关系匪浅，这边已经得到消息了。
他低头看了眼海桐苍白的脸色，一个计划在脑海中逐渐成形。
日上三竿时，战毅背着海桐来到凌仙宗山门外的杂役村。
这里住着数百名杂役弟子和他们的家眷，鱼龙混杂，最适合隐藏。
他用最后一点灵石租了间偏僻草屋，小心地将海桐放在简陋的木床上。
"水..."海桐突然发出微弱的呢喃。
战毅连忙取出从药王谷带出的灵液，小心喂她服下。
灵液入腹，少女眉心的青纹微微一亮，随即又暗淡下去。但呼吸总算平稳了些。
"我需要混入凌仙宗。"
战毅轻抚混沌鼎，"那里有化灵境修士的遗骸，能助我突破。只要达到化灵后期，就能为你夺回被抽走的青帝血脉。"
海桐虚弱地睁开眼，从怀中摸出一块青色玉牌："拿着这个...药王谷外门弟子令...可伪装成求医的杂役..."
战毅接过玉牌，入手温润，正面刻着"药"字，背面则是"外门乙等"几个小字。
他沉吟片刻，从混沌鼎内取出一枚血色晶石，炼化药万鼎手臂所得的精元。
"我留三分之二给你维持生机，剩下的助我改变气息。"
他将晶石一分为二，小的那部分按在海桐眉心，大的则自己吞下。
血色晶石入腹，战毅全身骨骼发出细微的爆响，面容逐渐变得平庸无奇，连气息都收敛到只有筑基期水准。
这是混沌鼎记载的"万化诀"，可暂时改变形貌气息，但对经脉负担极大，寻常修士根本承受不起。
"三日之内，我必回来。"战毅最后看了眼海桐，转身离去。
凌仙宗山门前，十几名求医问药的外来人正排队登记。
战毅低着头，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手里紧攥着药王谷玉牌。
"姓名？来历？"值守弟子头也不抬地问道。
"陈二，青林城人士。"战毅咳嗽两声，"在药王谷做杂役时染了怪病，特来求医。"
听到"药王谷"三字，值守弟子这才抬头，仔细查验玉牌后，递给他一块木牌："去杂役院报到，会有人带你看病。"
就这样，战毅顺利混入凌仙宗。与气势恢宏的主峰不同，杂役院位于宗门西北角，几十间低矮的瓦房围成个四合院。
管事的是个满脸麻子的中年修士，筑基后期修为，正翘着二郎腿训话。
"新来的听好了！在凌仙宗做杂役，第一要勤快，第二要嘴严。"
他眯眼扫视众人，"看到不该看的，听到不该听的，统统烂在肚子里！否则..."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战毅佯装畏惧地缩了缩脖子，暗中却放出神识探查整个杂役院。
东侧第三间房里有淡淡的药香，应该是存放药材的库房；
西侧住着几个气息稍强的杂役头目；而后院...他的神识突然被一道屏障弹回。
"你！发什么呆？"
管事突然指向战毅，"看你病怏怏的，去药堂打下手吧。那边活轻，正适合你这种痨病鬼。"
战毅连连称谢，心中暗喜。药堂接触丹药的机会多，正合他意。
凌仙宗药堂比想象中气派，三进院落，前后十几间屋子。
战毅被分到最外间的药材处理房，负责将新鲜采回的灵药分类晾晒。
与他同屋的还有五个杂役，都是些修为低微或身有残疾的修士。
"新来的？"一个独臂老者扔给他一把小刀，"把这些火灵芝的根部泥土削干净，注意别伤到根须。"
战毅接过小刀，熟练地处理起来。他动作看似笨拙，实则每一刀都恰到好处，既除净了泥土，又保留了完整的药性。
独臂老者看了几眼，满意地点头："手挺稳，以后专门处理贵重药材吧。"
就这样，战毅在药堂暂时安顿下来。白天老老实实干活，晚上则借着夜色探查地形。
混沌鼎能掩盖气息，加上他刻意表现出的平庸，几天下来竟无人起疑。
第三日深夜，战毅终于摸清了凌仙宗的大致布局。
药堂往东三里是内门弟子居所，再往深处则是长老们的洞府。
而最让他感兴趣的，是后山那片被列为禁地的古墓林，混沌鼎感应到那里有强大的死气波动。
"今晚就去探一探。"
战毅看了眼窗外的月色，悄然起身。刚推开门，却见独臂老者站在院中，正仰头望月。
"要下雨了。"老者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战毅心头一紧，故作茫然："前辈说什么？"
"我说，要下雨了。"老者转过身，独眼中精光闪烁，"后山禁地的'雨'尤其大，没准备的人容易着凉。"
战毅眯起眼睛，手已按在袖中的混沌鼎上："前辈是何人？"
"一个等死的老杂役罢了。"
老者咧嘴一笑，露出仅剩的三颗黄牙，"不过三十年前，他们都叫我'鬼手药尊'。"
战毅心中一震。
鬼手药尊是百年前名震东域的散修炼丹师，据说能炼制出准六品丹药，后来突然失踪，没想到竟隐姓埋名藏在凌仙宗！
"小子，你伪装得很好，连药堂长老都骗过了。"
老者压低声音，"但你处理火灵芝的手法，是药王谷嫡传的'九转回旋刀'。老朽当年与药青璃有过一面之缘..."
战毅沉默片刻，索性不再伪装："前辈想要什么？"
"痛快！"
老者赞赏地点头，"我要你从禁地带回一株'幽冥还魂草'。作为交换，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药堂地窖关着一个药王谷的重要人物。"
战毅眼中精光一闪："谁？"
"药青璃的贴身侍女，青鸾。"
老者幽幽道，"三年前随药青璃一同失踪，半月前被凌仙宗抓回来，关在地窖严刑拷问。"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战毅一时难辨真假。但若真能找到母亲贴身侍女，对海桐而言无疑是重大转机。
"我如何信你？"
老者从怀中取出一支青玉簪子："把这个给那丫头看，她自会告诉你真相。"
战毅接过玉簪，只见簪头刻着一个小小的"璃"字，做工精致，显然是女子之物。
他略一沉吟，将玉簪收起："幽冥还魂草长什么样？"
"通体漆黑，叶如鬼爪，闻之有血腥味。"
老者描述道，"只生长在阴气极重的古墓中，凌仙宗禁地恰好有这么一处。"
子时三刻，战毅借着月色潜向后山。有了老者的提示，他避开了几处暗哨，很快来到禁地边缘。
这里竖着一块斑驳的石碑，上书"先祖安息之地，擅入者死"几个血红大字。
混沌鼎微微震动，示警前方有阵法波动。
战毅凝神观察，发现地面上每隔三丈就埋着一块阵石，组成一个庞大的杀阵。寻常修士贸然踏入，立刻会被万箭穿心。
"可惜遇到了我。"
战毅轻笑，混沌鼎悬浮在掌心，一缕灰气如灵蛇般钻入地下。所过之处，阵石上的符文迅速黯淡失效。
这是混沌鼎的破禁之能，专克各种阵法禁制。
轻松穿过杀阵，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原本郁郁葱葱的山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芜的墓地。
上百座古墓错落分布，每座墓前都立着无字碑。
最中央是座格外高大的陵墓，墓门半开，里面黑黝黝的仿佛一张大口。
战毅小心靠近中央陵墓，混沌鼎的感应越来越强烈。
就在他即将踏入墓门的瞬间，背后突然传来破空声！
"擅闯禁地者，死！"
一道剑光如匹练般斩来，速度快得惊人。战毅仓促闪避，左肩仍被划开一道血口。
转头看去，是个身着黑衣的年轻修士，面容冷峻，手中长剑泛着森森寒光。
"执法堂弟子？"战毅眯起眼睛。此人修为已达化灵初期，在年轻一辈中绝对是佼佼者。
黑衣修士不答，剑势一变，化作漫天剑影笼罩而来。战毅不敢大意，混沌鼎护在身前，灰光形成屏障。
剑影斩在灰光上，发出雨打芭蕉般的密集声响。
"有点本事。"黑衣修士冷笑，"不过到此为止了！"
他剑诀一变，长剑突然分化成九道实质剑光，组成一个玄妙剑阵将战毅困在中央。
这是凌仙宗镇派绝学"九霄剑阵"，据说练至大成可斩玄丹境修士！
战毅顿感压力倍增，混沌鼎的光罩被剑阵压缩得越来越小。
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他突然灵机一动，假装力竭单膝跪地："师兄饶命！我是奉命来采药的！"
"奉谁的命？"黑衣修士剑势稍缓。
"药堂的独臂老丈！"战毅故作惶恐，"他说需要一株'幽冥还魂草'救人..."
黑衣修士闻言，脸色微变："鬼手药尊？他还活着？"就这一分神的功夫，战毅突然暴起发难！
混沌鼎灰光大盛，瞬间冲破剑阵束缚。战毅如鬼魅般贴近黑衣修士，右手成爪直取丹田。
这一下若是抓实，对方必定修为尽废！
然而黑衣修士反应极快，身形暴退的同时，左手掐诀引动腰间玉佩。一道金光闪过，他整个人消失在原地，只在原地留下一张燃烧的符箓残片。
"遁符？"战毅皱眉。这下麻烦了，对方逃走后必定会引来更多高手。
事不宜迟，他迅速冲入中央陵墓。墓内阴气森森，甬道两侧堆满白骨。
最深处的主墓室里，一具水晶棺椁摆放在石台上，棺中躺着个面容如生的中年男子，身着凌仙宗服饰。
"化灵巅峰..."战毅眼前一亮。这具尸体保存完好，体内还残留着大量精元，正是混沌鼎最需要的养料！
就在他准备动手时，墓室角落突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小子，你若动那棺椁，必死无疑。"
战毅猛然回头，只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者从阴影中走出。
老者衣衫褴褛，头发蓬乱如草，但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你是..."
"守墓人。"老者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黑牙，"也是这具尸体的师弟。"
战毅暗自戒备。这老者看似疯癫，但能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后，修为绝对不低。
"三百年前，我师兄凌九霄为突破玄丹境，修炼邪功走火入魔。"
老者自顾自地说道，"掌门师兄将他镇压在此，以古墓阴气化解其体内邪火。"他突然指向水晶棺，"你看他胸口。"
战毅凝神看去，果然发现尸体心口处插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金针，针尾还在微微颤动，仿佛刚被什么人碰过。
"锁心针若拔，魔头即醒。"老者阴森森地笑道，"而就在半个时辰前，有人来过这里..."
战毅心头剧震。凌九霄？不就是药王谷禁地里那个从冰棺中苏醒的怪物吗？难道...
不等他细想，整个陵墓突然剧烈震动，碎石簌簌落下。
老者脸色大变："不好！锁心针被动了手脚，师兄要提前苏醒了！"
战毅当机立断，混沌鼎全力催动，一道灰光卷向水晶棺。既然尸体即将异变，不如趁现在炼化！
"你干什么？！"老者厉喝，一掌拍来。那一掌看似轻飘飘，却蕴含恐怖力道，连空气都被压缩出爆鸣声。
战毅不闪不避，硬接这一掌，同时混沌鼎灰光已经包裹住棺中尸体。
老者掌力及身的瞬间，他喷出一口鲜血，但脸上却露出狰狞笑容："晚了！"
灰光如潮水般退回鼎中，连带那具化灵巅峰的尸体也被吸入。
混沌鼎剧烈震动，鼎身上又一道裂纹开始愈合。
"混账！"老者怒极，周身气息暴涨，竟是个洞天境强者！他双手结印，墓室内顿时阴风怒号，无数鬼影从四面八方扑来。
战毅强忍伤势，催动混沌鼎护体。新修复的鼎纹亮起蓝光，那是炼化毒蛟后获得的能力。
一道蓝色光幕展开，鬼影撞在上面纷纷冻结成冰。
"毒蛟寒息？"老者惊疑不定，"你到底是..."
战毅不答，趁机冲向墓门。老者正要追击，水晶棺却突然炸裂，一道黑影从棺底窜出，直扑老者后心！
"师兄？！不。"
老者的惨叫在墓道内回荡。战毅头也不回地冲出陵墓，身后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整个禁地开始崩塌，古墓一座接一座陷落，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苏醒...
他顾不上许多，按照记忆中的路线狂奔。必须在凌九霄完全苏醒前离开凌仙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当战毅狼狈不堪地逃回杂役村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草屋内，海桐仍昏迷不醒，但眉心青纹比之前明亮了些，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战毅简单收拾行装，将老者给的青玉簪塞进海桐手中，"凌仙宗要出大事了..."
仿佛印证他的话，远处主峰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接着是此起彼伏的警钟声。
一道血色光柱从后山禁地冲天而起，光柱中隐约可见一个张牙舞爪的魔影。
凌九霄，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