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丛林下游的河流。
如同被巨兽犁过。
浑浊的河水翻卷着白色的泡沫，久久无法平息。
那支令人心悸的原始船队碾过的痕迹，仿佛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刻在河面，更刻在丛林边缘每一个特工的心上。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火山喷发般的混乱。
以及歇斯底里的补救。
“给我接‘上帝之眼’！”
“最高权限！”
“立刻！”
“马上！”
约翰逊对着卫星通讯终端咆哮。
唾沫星子喷溅在冰冷的屏幕上。
他的脸因过度激动而扭曲涨红，蓝色的瞳孔里燃烧着被愚弄的狂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我要那几根烂木头和那群猴子的一举一动！”
“放大到能看清他们脸上有几条皱纹！”
“现在！”
“听懂了吗？Now！”
……
伊万·彼得罗维奇则粗暴地推开挡在身前的技术员。
庞大的身躯挤到另一台终端前。
然后用带着浓重口音的俄语对着话筒嘶吼：“‘西伯利亚之鹰’！这里是‘棕熊’！”
“目标已脱离丛林，沿河道向东南入海口方向移动！”
申请全域覆盖跟踪！”
“重复，全域覆盖！”
“我要知道他们飘到世界的哪个臭水沟里去！”
他粗壮的手指几乎要戳进屏幕里那个代表着船队最后消失位置的光点。
……
龙国方面。
夜枭没有嘶吼。
只不过，脸上也是一脸凝重。
他沉默地站在自己的操作台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紧绷如石刻的下颌线。
他的指令简洁、冰冷：
“‘苍穹’，这里是‘夜枭’。”
“目标船队坐标已传输。”
“申请‘天巡者’系列最高分辨率光学与红外同步扫描，24小时不间断。”
“重点标注目标核心人物——李小川。”
他顿了顿，补充道，“以及……船体结构、载员数量、物资储备的详细分析。”
他究竟要什么？
丛林之王的游戏结束了？
下一步，是更大的棋局吗？
……
“入海口！他们真的出海了！”
一个年轻的技术员失声叫道，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目标意图分析！”约翰逊猛地转身。
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临时拼凑起来的简陋“智囊团”——几个精通地缘政治和军事策略的分析员挤在角落里。
脸上都带着熬夜的疲惫和巨大的困惑。
“目标一：返回龙国本土。”
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分析员推了推镜架，语速飞快：
“这是最符合逻辑的推断。”
“李小川是龙国顶尖生物学家，被绑架至此。”
“他利用原始部落的力量打造船队，试图远洋归国。”
“那些土着，就是他的……呃，‘原始保镖’。”
这个词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荒谬，声音弱了下去。
“你觉得，这符合逻辑？”
约翰逊嗤之以鼻。
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几个空咖啡罐跳了起来：
“那他妈的就是个笑话！”
“看看头顶！”他指着天花板，仿佛能穿透伪装网看到盘旋的无人机。
“我们！”
“还有龙国！曾经用最大的功率，最动听的家乡话，告诉他‘我们来了！接你回家！’”
“他回应了吗？放屁！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带着一群连火都没玩明白的原始人横渡大洋？”
“这他妈叫符合逻辑？！”
“呃，你说的是，头儿……”
临时据点里陷入一阵难堪的沉默。
约翰逊的咆哮撕碎了最后一块遮羞布。
龙国的喊话，是这片丛林上空最响亮的噪音之一。
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呢。
李小川不可能没听到。
角落里。
一个声音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戏谑响起。
是负责情报汇总的卡尔文，他慢悠悠地搅动着杯子里劣质的速溶咖啡：
“头儿，别激动。”
“逻辑？在李小川身上早就失效了。”
“你想想他是怎么‘出意外’的吧。”
他刻意加重了“出意外”三个字，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一个国宝级的军工科学家，在自己的国家，被渗透得像筛子一样的安保系统‘意外’地送进了假救护车里……啧啧。”
他顿了顿。
环视一圈表情各异的特工们。
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洞悉世故的凉薄：
“你们听说过吧，龙国有句老话，挺有意思。”
“‘龙国人不骗龙国人’。”
“知道这话的真正含义吗？”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看着几张疑惑的脸，才慢条斯理地揭晓答案：
“它的意思是，龙国他妈的专骗龙国人。”
“说实话，龙国人很狡猾，他们早在两千多年前，就有人能写出轰动世界的孙子兵法。”
“如果连龙国人自己都不坑自己人，那这世界上大概就没人能坑得了龙国人了。”
“哦，这真是个……黑色幽默般的悲剧，不是吗？”
他耸耸肩，抿了一口苦涩的咖啡。
短暂的寂静后。
约翰逊脸上的狂怒忽然消失了。
“悲剧？卡尔文，我的伙计，对我们来说，这简直是上帝送来的福音！”
他猛地拍了一下卡尔的肩膀，力气大得让对方龇牙咧嘴。
“如果他不再信任他的祖国！”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们的机会！”
“八亿美金砸不晕他？没关系！我们还有更强大的东西——全球投送的力量！”
他挺直腰板。
仿佛瞬间找回了属于美丽卡特工的绝对自信。
然后对着通讯器，声音洪亮而充满力量：
“目标已确认出海！重复，目标已出海！请求……不，是命令！立即调动第七舰队封锁目标海域！”
“命令所有可用潜艇，水下待命！”
“命令部署在吉布提的‘海豹’突击队，随时准备进行‘外科手术式’的友好‘邀请’！”
“告诉他们，我要在日落前，我要看到舰队。”
“就算航母来不了，但驱逐舰也要到位！”
他的命令带着强权的意志。
临时据点里的气氛陡然一变。
美丽卡的特工们脸上重新焕发出掌控一切的神采。
是啊，个人意志再强大，在绝对的国家机器和全球军事霸权面前，又能如何？
一艘艘原始的木头筏子，能扛得驱逐舰？
能顶得过航母舰载机的俯冲？能躲得过核潜艇的鱼雷？能逃得出海豹突击队的致命擒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