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条线报如同三道淬毒的霹雳,狠狠劈在紫宸殿的金砖之上!矿难危机千钧一发,内鬼勾结铁证如山,而敌国那把最致命的暗刃“沙蝎”,已然抵近咽喉!空气瞬间冻结,沉重的死寂压得人喘不过气,所有目光都死死钉在龙椅之上,等待着雷霆震怒。
夏紫月端坐如渊,垂落的十二旒白玉珠遮住了她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唯有龙袍广袖之下,那双紧握的手,指节因用力而透出青白。深褐红的死亡阴影,终于挣脱了图纸的束缚,撕裂了地底的沉寂,从最阴险的角落,张牙舞爪地扑到了眼前!
她缓缓抬起眼帘,目光如淬火的利刃,穿透旒珠的间隙,扫过殿下每一张脸孔——惊惶的、凝重的、隐有异色的。那眼神沉静得可怕,却又蕴含着足以劈碎一切魑魅魍魉的决断之力。
“工部。”声音不高,却似金玉相击,字字清晰地撞入每个人耳膜,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瞬间稳住惊涛的力量,“即刻调集京畿武库及匠作监所有库存生铁、熟铁!着匠作大监,依此图样,昼夜督造中空铁管!”她抬手,一张墨迹淋漓的图纸被侍立一旁的秉笔太监躬身接过,火速传递下去。图纸上,前所未见的管状结构跃然纸上,两端带着奇异的螺旋纹路,配有特制的连接套件——正是现代矿井排水管道的雏形!“三日为限!首批百根,必须运抵鹰愁涧!延误一刻,提头来见!”
工部尚书周启正接过图纸,那复杂的螺纹结构让他瞳孔猛地一缩,虽不明深意,但女帝话语中那股不容置疑、破釜沉舟的意志,如重锤擂鼓,瞬间驱散了他心头的惶恐:“臣领旨!工部上下,肝脑涂地,必不负圣望!”
“周文渊!”
“臣在!”太傅周文渊肃然出列,须发皆张,如绷紧的弓弦。
“朕命你为鹰愁涧矿务总制,全权节制工部营造、矿监及护矿军!抵达后,立刻以此新造铁管,于涌水点上方地势最高、岩层最坚处,垂直向下凿孔!”夏紫月的语速快而清晰,每一个指令都像精准的齿轮咬合,“以铁管为通道,强行刺入水脉核心!引‘地泣’毒水,倒吸导出矿道!此为‘虹吸导流’之法,争分夺秒,泄其水压,为下方被困矿工搏一线生机!” 这是利用连通器原理和大气压力进行主动排水,是她现代知识库中,应对这种深层渗水最可能创造奇迹的方案。
周文渊眼中精光爆射!虹吸导流!以铁管为臂,强引地下水上行泄洪!此法闻所未闻,可细思其理,竟直指死穴核心!他撩袍,深深一躬到底,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嘶哑:“臣,领旨!万死不辞!必竭尽残躯,疏通水患,救民于倒悬!”
夏紫月的目光陡然转向刑部尚书与皇城司指挥使沈锐,森冷如极地玄冰:“赵元安,即刻锁拿,下诏狱!着刑部、大理寺、皇城司三司会审!朕要口供!要清清楚楚地知道,三个月前,是谁将鹰愁涧矿脉走向、防护弱点卖给了北狄!是谁,在幕后推波助澜,将这‘地泣’之水引入死地!”
“臣等遵旨!”刑部尚书与沈锐的声音同时响起,杀伐之气凛冽如刀,殿内温度骤降。
“至于那条‘沙蝎’……”夏紫月的声音微微一顿,随即扬起一丝掌控生死的冰冷弧度,“他不是处心积虑要矿图,要接近朕的皇儿,要动周太傅吗?传旨九王府,后日,朕携霜儿、泉儿于西苑琼林苑,与周太傅共赏新贡的‘火齐珠’。着内务府,大张旗鼓,广而告之!”
沈锐眼中厉芒一闪:“陛下圣明!此乃……”
“投其所好,引蛇出洞。”夏紫月唇角那抹弧度愈发冰冷,“既自诩毒蝎,朕就给他备下最甜的饵,最烫的炉!琼林苑,便是为他量身打造的葬身之瓮!沈锐,布好你的网!朕要活口,更要他背后那条线!”
“臣!遵旨!定叫那毒蝎,来得去不得!”沈锐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铁血必成的信念。
疾风骤雨般的命令,瞬间为三方危局定下基调。朝堂上那令人窒息的紧绷,在女帝这雷厉风行、直指要害的部署下,竟奇异地沉淀、转化,凝聚成一股同仇敌忾、欲与天争的肃杀力量。
退朝的钟磬余音还在宫阙间回荡,夏紫月已步履如风,径直扑向工部深处那座炉火日夜不熄的皇家匠作大监。巨大的工坊如同咆哮的熔炉地狱,热浪扑面,铁锤锻打钢铁的轰鸣震得人耳膜生疼,火星如暴雨般飞溅。
工部尚书周启正和一群须发被汗水浸透、满面烟灰的大匠们,正围在那张救命的铁管图纸前,争吵得面红耳赤,愁云惨雾几乎凝成实质。
“陛下!”周启正瞥见那抹明黄身影闯入这片灼热之地,慌忙迎上,声音嘶哑,“此铁管……尤其是这两端‘螺纹’与‘套件’,要求严丝合缝,毫厘不能差!否则稍有缝隙,前功尽弃!寻常翻砂浇铸,粗陋不堪,根本无法达到图纸所需之精度啊!”旁边的大匠监更是急得直跺脚,布满老茧的手指几乎要将图纸戳破。
夏紫月一语不发,快步走到一座熔炉旁。炉内铁水翻滚,赤红灼目。她无视高温,拿起一根刚刚浇铸脱模、还散发着惊人热量的粗糙铁胚。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旁边工具架上零零总总的器具。最终,定格在一根用于铜器錾刻的细长钢錾,和一块质地均匀致密的黄杨硬木上。
她拿起硬木块和钢錾,走到相对空旷的铸铁平台前。所有目光瞬间聚焦。
“翻砂不行,那就换条路走。”她的声音在震耳的铁锤声中异常清晰稳定。左手稳稳按住黄杨木块,右手执那根细长钢錾,尖端垂直向下,抵在木块中心。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她手腕以一种极其稳定而富有韵律的动作,开始旋转施压!
吱嘎——吱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