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九天惊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之意:
“今日临江之劫,非天灾,实乃尔等仙门巨擘,贪婪无度,罔顾生灵,自取灭亡!尔等之血,尔等之魂,尔等之道统气运,便是平息此界怨煞、涤荡污浊、开启百年清净的——祭品!”
“阿素!你疯了!你背叛青云,背叛仙道!竟敢设局坑害诸天同道!神州早已不存,人皇已成传说!你凭什么?!”
青云道人目眦欲裂,古剑铮鸣欲出,却被那恢弘的金色法网死死压制,连剑气都无法离体三尺。
“凭什么?”
阿素重复了一遍,面纱下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又似一声亘古的冷嘲,
然而,就在这时,那悬浮在她身前、散发着无上威严的金色卷轴,其表面流转的符文光芒忽然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一道细微却清晰可见、如同蛛网般的裂痕,赫然出现在卷轴中央!那贯通天地的恢弘光柱也随之微微摇晃,仿佛风中残烛,威压骤减!
“嗯?”九幽海幽魇最先察觉异样,惊疑不定地盯着那出现裂痕的卷轴,随即发出一声狂喜的嗤笑,
“哈哈哈!本座道是何等惊天手段!原来只是一道残破不堪的旧诏!阿素!就凭这破烂玩意儿,也想行九天律令,放逐吾等?痴心妄想!”
西昆仑道人也稳住了脚下崩裂的星轨,拂尘轻摆,眼中惊疑褪去,换上冰冷的审视:“圣旨残破,本源有缺,即便勉强催动,其律令之力十不存一,阿素,你费尽心机布下此局,可惜,功亏一篑!此物,困不住我等!”
罗酆判官周身死气重新凝聚,声音带着森然:“残诏也想号令幽冥?笑话!今日,你与这十万蝼蚁,皆为吾等血祭之资!”
悬空寺老僧低叹一声,金光钵盂虽仍被压制,却也稳固下来:“阿弥陀佛,圣旨残破,天意如此,施主,何苦执着?徒增杀孽。”
青云道人更是精神一振,脸上惊惧化为狰狞的杀意:“阿素!你机关算尽,终究是竹篮打水!残破圣旨,如何能承载九天律令?今日,便是你为背叛青云付出代价之时!待吾等挣脱这残诏束缚,定将你神魂抽出,永世折磨!”
天空之上,诸方巨擘的气息重新变得强横、危险,那被圣旨短暂压制的贪婪、暴戾与杀意,如同挣脱枷锁的凶兽,再次弥漫开来,锁定了下方的阿素,以及那在恐怖威压下瑟瑟发抖的十万灾民!刚刚燃起的一线希望,瞬间被更深的绝望吞噬!
陈九的心猛地沉入谷底,看着那卷轴上的裂痕,看着重新变得凶焰滔天的仙神,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难道……阿素赌上一切,最终却是一场空?这圣旨……是残破的?
就在这绝望弥漫、诸神即将挣脱束缚的千钧一发之际!
凌空而立的阿素,面对着诸神的嗤笑、威胁与重新凝聚的杀机,面纱之下,那一直冰冷如霜的唇角,竟极其细微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
那并非慌乱,亦非绝望。
而是一种……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冰冷到令人心悸的……微笑。
“凭这个,当然不能。”
她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如同冰珠落玉盘,瞬间压过了诸神的嚣叫。
她的目光,缓缓地、极其平静地,从天空那五道重新变得狰狞的身影上移开,最终,落在了下方——那片在仙神威压下如同待宰羔羊、眼中燃烧着无尽仇恨与绝望的十万灾民身上。
那双蕴藏星海的眸子,此刻深邃得如同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没有怜悯,没有犹豫,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决断与……对既定命运的宣告。
“可若是……”
她的声音微微一顿,仿佛在给予下方生灵最后一丝聆听命运宣判的时间。
“加上这十万生魂的命……与刻骨恨意呢?”
“轰——!”
这句话,如同在死寂的油锅中投入了最后一把烈火!
诸神脸上的嗤笑瞬间凝固,化为极致的错愕与难以置信!
“什么?!”
“你……你想血祭他们?!”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们瞬间明白了阿素的意图!这残破的圣旨,需要磅礴的生命本源与至纯的怨煞恨意作为最后的燃料,才能爆发出足以执行“万仙伏藏”律令的力量!
而这十万刚刚目睹仙神暴行、胸中燃烧着焚天之怒的生灵,正是最完美、最炽烈的……薪柴!
阿素的声音,清冷依旧,却像淬了万载寒冰的针,精准地刺穿了临江府上空凝固的绝望。
“血祭生魂?你比魔道更甚!神州圣旨岂容你这般亵渎?”
青云老道失声咆哮,古剑在鞘中发出濒死般的哀鸣,他死死盯着阿素,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叛徒,那眼神混杂着惊骇、愤怒,还有一丝被玩弄于股掌的屈辱,
“阿素!你敢!”
九幽海幽魇黑袍鼓荡如怒涛,幽蓝潮汐疯狂冲击着金色法网,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你以为凭这些蝼蚁的怨念,就能填满残诏之壑?痴人说梦!待本座脱困,定将你神魂抽离,永镇九幽寒狱,受万载噬魂之苦!”
西昆仑道人拂尘微颤,脚下星轨明灭不定,他死死盯着阿素,试图从她那双深邃如渊的星眸中看出一丝动摇:“引凡俗怨煞污浊圣旨本源,此乃自毁根基!即便成功,圣旨亦将彻底崩碎,你得不偿失!”
罗酆判官周身死气翻腾,判官笔指向阿素,声音带着幽冥的森寒:“逆乱阴阳,强驱律令,此等业障,万世难消!汝之道途,今日断绝!”
悬空寺老僧低诵佛号,金光钵盂光芒黯淡,叹息中带着深沉的悲悯与不解:“阿弥陀佛……施主,何至于此?以十万生灵为柴薪,纵使功成,亦是滔天罪业,永坠无间……”
面对诸神的斥责、威胁与规劝,阿素置若罔闻。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
阿素的眸光,在陈九身上停留了一瞬,极短,却似乎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那并非怜悯,更像是一种……确认,确认这枚棋子,已完成了她赋予的、最残酷也最关键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