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实验室的紫外线灯在凌晨三点十七分突然熄灭。林涛的钢笔悬在案件报告上方,墨水在"7号病房"几个字上晕开成蜘蛛形状的阴影。电脑屏幕的蓝光映着他下巴上的胡茬,数据恢复进度条卡在77%已经十七分钟。
"找到了。"秦越的声音从解剖台后方传来,她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正捏着张薇的智能手机,"云端备份里有一段被删除的录音。"
林涛的耳鸣突然尖锐起来,像有人在他耳道里塞进一根锈铁钉。他按下播放键,扬声器里先传出沙沙的电流声,接着是一个经过电子处理的怪异声音:
"...
我知道七号病房的秘密...那些镜子后面的...
...如果周三前不见报道,疗养院的孩子们会从照片里爬出来...
"
录音在刺耳的啸叫声中戛然而止。林涛发现自己的右手正无意识地敲击桌面——三长一短,摩尔斯电码里的数字7。
"声纹分析显示双重处理。"秦越调出频谱图,绿色波形在400赫兹处突然分裂成双峰,"原始声源是女性,但加入了白噪音和频率偏移。"她放大其中一段波形,"这里有个特征峰,和陆铭的声纹样本完全不符。"
解剖台的不锈钢边缘反射着林涛扭曲的倒影。他想起沈静说起"戴口罩的医生"时,左手无名指上的蛇形戒指曾无意识地在茶杯边缘划出细痕。
"需要比对沈静的声纹吗?"秦越问。
窗外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过,警笛声在录音残留的电流杂音里激起诡异的共鸣。林涛的钢笔突然在记事本上戳出个黑洞,墨水渗进下面压着的疗养院旧照片——那个打石膏的男孩手腕上的疤痕,此刻看起来竟像条盘曲的小蛇。
沈静公寓里的檀香熏得林涛太阳穴发胀。他注意到佛龛前的供果是七颗冬枣,摆成北斗七星形状。
"疗养院?"沈静的指尖在茶杯沿口划出半圆,"陆铭只提过去年义诊。"她的瞳孔在说到"疗"字时突然收缩,左手中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蛇戒的宝石。
林涛假装翻看相册,实则用余光观察她的右手——无名指第二关节有长期握笔形成的茧,但茧的位置比普通右撇子偏左三毫米。
"张薇死前见过这个吗?"他亮出从青藤书店找到的《镜像神经元与人格分裂》。
沈静的呼吸频率突然改变。书页翻动间,一张泛黄的借书卡飘落在地,上面的"杨振"签名已经褪色。她弯腰去捡时,睡袍领口滑出一截银链子——吊坠是个微型相框,里面嵌着张烧焦的儿童画残片。
"陆铭的噩梦..."林涛用钢笔轻点相册里义诊合影,"是从看见这个开始的吧?"
照片角落,储物间门缝露出半块铭牌,数字"7"的漆已经剥落。沈静突然打翻茶壶,热水在玻璃茶几上漫延成一片模糊的镜面。在扭曲的倒影中,林涛看见她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露出个绝非沈静应有的冷笑。
"我不知道什么七号病房。"她的声音突然低沉了八度,"但张薇该死...她要把孩子们的事登在八卦周刊上..."
窗外的乌云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阳光穿过蛇戒的祖母绿宝石,在天花板上投下蜿蜒的光斑,正好笼罩着佛龛里那尊闭目菩萨——菩萨的右眼角有颗痣,位置与沈静左眼的泪痣完全对称。
市局接待室的空调出风口嗡嗡作响。周小雅不断揉搓着左手腕上的彩虹编织手链,每次说到关键处就会扯断几根线头。
"戴口罩的女人..."她的视线黏在单向玻璃上,"左手戴蛇戒,说话时会不自觉地摸耳垂。"她突然前倾身体,"最奇怪的是——她搅拌咖啡用左手,但签名时突然换到右手!"
林涛的钢笔尖在"左右切换"四个字下洇出墨团。监控画面正在播放咖啡馆的玻璃反光,那个模糊的身影在接过收银条时,戒指的宝石反光突然分裂成两个光点——就像有两只手同时伸向镜头。
"能确认是沈静吗?"
"不确定..."周小雅扯下一截紫色线头,"但那晚之后,张薇突然开始查疗养院火灾资料。"她从帆布包里倒出一堆碎纸片,"这是她撕掉的搜索记录备份。"
碎纸片上的关键词在桌面上组成狰狞的拼图:《脑电波同步实验》《镜像疗法伦理争议》《7号项目幸存者名单》。林涛拈起一片印着财务报表的纸角,上面"圣心疗养院-1992年10月"的字样被红笔圈出,旁边标注着"杨振?实习医生?"。
"还有更吓人的..."周小雅调出手机照片,画面里张薇的电脑屏幕显示着某份扫描件,"看这个水印!"
林涛的瞳孔骤然收缩。文件角落的防伪花纹里,藏着个由七个像素点组成的微型"7"字。他的耳鸣突然变成孩童的嬉笑,恍惚间听见那个数数的声音:"...6...7...该醒啦..."
"昨天有人往我信箱塞了这个。"周小雅掏出个U盘,插入电脑后显示是段疗养院走廊的夜视监控——穿白大褂的身影正用左手推开7号病房的门,腕间的蛇戒在红外线照射下泛出磷光般的幽绿。
陈志刚的办公室弥漫着廉价雪茄的苦味。他摔在桌上的结案报告惊飞了一群麻雀,窗外顿时腾起一片灰褐色的云。
"证据链已经闭合!"他的指节敲打着陆铭的认罪书,"凶器、动机、监控影像,你还想要什么?DNA检测吗?"
林涛盯着玻璃板下压着的现场照片。园艺剪在路灯下的投影比实际长度多出七厘米,这个误差在步态分析报告里被标记为"镜头畸变"。
"张薇指甲里的纳米纤维..."
"军方研究所的例行废料!"陈志刚拉开抽屉甩出一份文件,"云顶苑三公里外就是718所,去年有批实验材料失窃结案了!"
文件最后一页的签名字迹突然吸引林涛注意——"杨振"的"振"字右半边的"辰",与青藤书店登记簿上的笔迹分毫不差。但签发日期是2023年9月30日,而系统显示杨振早在1992年就已死亡。
"上级要求今天必须..."陈志刚的话被突然响起的电话打断。他听了几句后脸色骤变,挂断时听筒在座机上磕出裂痕。
林涛的余光瞥见通话记录显示"718所-7号线"。窗外又开始下雨,水珠在窗玻璃上蜿蜒成蛇形的轨迹。当陈志刚转身去关窗时,林涛迅速用手机拍下那份文件——在防伪水印的位置,七个极小的光点正排列成北斗七星。
"明天中午前把结案报告交上来。"陈志刚的背影挡住整个窗户,"别碰那些二十年前的骨灰坛子。"
走廊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声次第亮起,在第七盏灯下,林涛看见个穿白大褂的身影一闪而过。那人左手的蛇戒在灯光下泛出和咖啡馆监控里一模一样的幽绿。
档案室的霉味里混着淡淡的血腥气。林涛翻开1992年10月7日的值班记录时,发现"杨振"的签名页被撕去一角,残留的纸缘上有七个针孔。
"最近谁调过这份档案?"他问管理员。
老头的眼镜链剧烈晃动:"上周四...陈队亲自来取的..."他的视线不断瞟向消防通道,"但送回来的不是原件..."
林涛抽出火灾遇难者名单的复印件。在七名儿童的名字下方,有人用红笔画了道横线,墨迹还没完全干透。当他举起纸页对着灯光时,七个名字的阴影在墙上组成一张模糊的人脸——右眼下有疤,与青藤书店后巷照片里的男孩一模一样。
"那天还发生了怪事..."管理员的声音突然发抖,"复印机自动吐出一张纸..."
他从抽屉底层摸出张泛黄的儿童画复印件。画上七个火柴人站在镜子前,最矮小的那个被涂成红色,画纸角落用蜡笔写着"7号不会哭"。林涛的指尖刚触到纸面,整张画突然自燃起来,火苗窜出诡异的青绿色。
灭火器喷出的白雾中,林涛看见管理员右手腕内侧露出半截纹身——数字"7"的横杠被一道疤痕切断。老头慌忙拉下袖口时,整排档案柜的日光灯突然开始频闪,在墙上投下七个晃动的光斑。
"1992年10月7日晚上..."林涛逼近对方,"到底谁在7号病房?"
档案室的门突然被风吹开。管理员扑向消防通道的瞬间,林涛看见他的白大褂下摆掠过地面——那截布料在紫外线灯照射下,泛出和张薇指甲里一模一样的灰蓝色荧光。
暴雨中的挡风玻璃像块扭曲的透镜。林涛急打方向盘避开逆行卡车时,后视镜里闪过肇事车辆驾驶座上的蛇戒反光。安全气囊爆开的瞬间,他看见仪表盘时钟跳转为00:07。
血从额角滴到手机屏幕上,模糊了刚收到的邮件预览图——那是张疗养院火灾现场的俯拍照,七个焦黑的轮廓排列成北斗七星。最末端的"摇光"位置,有个穿白大褂的身影正抬头看向镜头,他的左手举着块儿童画板,上面用血写着:
"你找到第七面镜子了吗?"
警笛声由远及近。林涛试图解锁手机时,发现屏幕裂纹正好将发件人邮箱截成两半。
卡车的远光灯再次亮起。在强光穿透雨幕的瞬间,林涛看见肇事车辆的副驾驶座上,坐着个穿病号服的瘦小男孩——他的右手腕打着石膏,左手的蛇戒正抵在车窗上,画出个血色的"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