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林涛的衣领灌进后背,像一条冰冷的蛇在脊椎上蜿蜒。圣心疗养院的铁栅栏在闪电中投下监狱般的阴影,他摸到口袋里的警徽——金属边缘已经被汗水浸得发烫。
"你确定要现在进去?"秦越的白大褂在风中猎猎作响,解剖刀在他指间转出一道银光,"气象局刚发布暴雨红色预警。"
林涛的耳鸣突然尖锐起来,雨声里混杂着某种高频噪音,像是老式电视机没有信号的雪花声。他用力甩了甩头,手电光束刺破疗养院大门上的铁链——锁芯里插着半截折断的钥匙,断口处还沾着新鲜的蓝紫色颜料。
"有人比我们早到。"林涛的警徽擦过锁眼,带出一丝金属碎屑,"四十八小时内。"
秦越的紫外灯突然亮起,锁链上浮现出几枚指纹的荧光轮廓。"右手小拇指缺失第一节。"他的镜片反射着冷光,"和照片里的杨振一样。"
铁门在身后发出垂死的呻吟。林涛的战术手电扫过门厅,光束中飞舞的尘埃突然凝滞——那不是灰尘,是某种真菌孢子,在紫外灯下泛出诡异的蓝绿色。他的靴底踩碎了一地玻璃渣,裂纹延伸的轨迹恰好指向走廊深处。
"等等。"秦越的解剖刀挑起地上一片枯叶,叶脉在放大镜下呈现出人工刻画的痕迹,"银杏叶,和地下室门口发现的一样。"翻转叶片,背面用红笔画着简笔笑脸,嘴角咧到夸张的角度。
林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手电光束移向墙壁,霉斑在墙纸上蔓延成血管的纹路,其间布满了指甲的抓痕。有几处特别深的凹槽组成字母"L",和陆铭画作《禁闭》系列的签名笔触完全一致。
"他在标记领地。"秦越的白大褂擦过墙面,带起一阵细小的孢子云雾,"就像动物用气味——"
一声金属脆响打断了他的话。林涛的枪口瞬间指向声源,光束照见一只倒下的输液架,生锈的滚轮还在微微晃动。架子上用铁丝缠着个破旧的洋娃娃,右眼是个黑洞,左眼却闪着诡异的反光。
秦越的镊子精准夹起那个反光物——半片蓝宝石,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暴力扯断。"陆铭的袖扣材质。"他的紫外灯扫过娃娃身体,"缝合线里有皮屑组织。"
林涛的耳鸣突然变成尖锐的蜂鸣。恍惚间他看见穿病号服的男孩被绑在电击椅上,墙上的镜子映出两个扭曲的白大褂身影。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下,战术手电的光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专注。"秦越的解剖刀突然抵住他手腕,疼痛驱散了幻象,"你的瞳孔在扩散。"
走廊尽头的病房门牌被涂成血红色,唯有7号病房的门镜被砸碎。林涛的警徽擦过门把,沾上一层薄薄的蓝紫色粉末——和张薇公寓浴室镜面上的颜料成分相同。
门轴发出垂死的呻吟。病房里的铁床锈迹斑斑,床单上印着大片褐色的污渍,在紫外灯下泛出微弱的荧光。秦越的解剖刀挑起床单一角:"不是血,是苯二氮卓类药物的代谢物残留。"
"这里发生过强制治疗。"林涛的手电照向床头,发现铁架上用锁链固定着皮革束缚带,内侧密密麻麻刻满了"陆文渊"三个字。最深的几道刻痕里嵌着黑红色的物质,秦越的镊子夹起少许放在试纸上:"人体组织,和束缚带磨损程度比对,至少是五年以上的持续挣扎。"
墙角突然传来纸张翻动的轻响。林涛的枪口转向声源,却只看见一沓发黄的病历卡在穿堂风中微微颤动。最上面那张的患者编号栏被红笔重重圈出"7",症状描述让他的血液瞬间冻结:"主体人格坚信自己是镜像,持续用镜面碎片自残。"
"镜面计划。"秦越的紫外灯照亮病历背面的印章,"看这个。"
泛黄的纸张上印着模糊的机构徽章,下方是一行小字:"圣心特殊精神现象研究所,项目负责人:陆文渊"。日期显示是1991年3月,比公开资料记载的疗养院关闭时间早了整整一年。
林涛的指尖擦过病历边缘,突然僵住。在"治疗手段"一栏下方,有人用红笔添加了几行小字:"7号实验体完成初步融合,建议扩大样本量。签名:杨振"。那个"杨"字的最后一捺拖得很长,墨迹渗透纸背,形成一道像是血迹的痕迹。
"双向签名。"秦越的解剖刀指向另一个角落,"陆文渊的批注在背面。"
翻转病历,背面是潦草的钢笔字迹:"1991年7月7日,7号出现镜像认知错位,开始用左手写字。警告:不得让实验体接触任何反光表面。"签名处的墨水被反复涂抹,但紫外灯下仍能辨认出陆文渊的私人印章——和陆铭画作收藏证书上的完全一致。
林涛的耳鸣突然变成某种有节奏的敲击声。他顺着声音走向病房角落,发现墙纸剥落处露出密密麻麻的刻痕。最上方是用利器深深刻出的"7",下方歪斜地排列着几行字:"影子不是我"、"镜子在说谎"、"他是对的"。最后一行几乎划穿了石膏板:"杨振才是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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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法结构混乱,但笔压稳定。"秦越的镊子夹起墙缝里的木屑,"用的是某种医疗器械,可能是——"
"解剖刀。"林涛的警徽擦过一道特别深的刻痕,金属碰撞声在空荡的病房里格外刺耳,"和你的同款。"
秦越的镜片突然反光。他的紫外灯移向墙角地面,照出几滴已经干涸的液体痕迹——不是血,在蓝光下泛着淡紫色荧光。"劳拉西泮,强效镇静剂。"他的声音罕见地紧绷,"三天内的新鲜痕迹。"
林涛的战术手电顺着痕迹追踪,光束停在一处松动的地板前。撬开的缝隙里塞着半张烧焦的照片,依稀可见两个白大褂站在7号病床前。左边是年轻的陆文渊,右边的人脸部被烧毁,但左手小拇指明显缺了半截——照片边缘用红笔写着:"当医生成为病人"。
"杨振的死亡证明有问题。"林涛的指甲掐进照片边缘,"王志明当年——"
天花板突然传来重物拖拽的声响。秦越的解剖刀瞬间指向声源,紫外灯照亮通风管口的螺丝——其中一颗闪着新鲜的金属光泽。林涛的警徽擦过管口边缘,沾上几丝蓝紫色纤维,和陆铭画室里使用的特制画布材质完全吻合。
"他在上面。"林涛的枪口随着管道走向移动,"这个通风系统连接——"
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打断了他。秦越的白大褂猛地扑向电闸,灯光大亮的瞬间,他们看见通风管道尽头有黑影一闪而过。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原本空荡荡的病床上突然多了个东西——便利店常见的打火机,外壳上刻着"7",火焰调节阀被拧到最大。
"陷阱!"秦越的解剖刀挑开打火机外壳,露出里面缠绕的铜丝,"简易引爆装置,但火药被取走了。"
林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翻开打火机底部的贴纸,下面藏着一小片胶片——像是从某张老照片上剪下来的,只有半张模糊的脸。秦越的紫外灯扫过胶片边缘:"是陆文渊研究组的合影,但这个人..."他的镊子夹起胶片,"领带夹的样式是九十年代末才流行的。"
病房门突然重重关上。林涛撞开门冲出去时,走廊尽头传来球鞋摩擦地面的声响。他追到拐角处,只看见一只41码的运动鞋孤零零地摆在消防柜前,鞋底花纹与张薇公寓外的监控录像完全一致。
"调虎离山。"秦越的声音从病房里传来,罕见地带着急促,"来看这个。"
病床下的地板被整个掀开,露出一个生锈的金属箱。箱子里整齐码放着几十支密封的注射剂,标签已经褪色,但紫外灯下仍能辨认出"7号实验体专用"的字样。秦越的镊子夹起最上面那支,对着光线转动:"安慰剂,但瓶底有微型芯片槽。"
林涛的警徽撬开箱子夹层,里面是一本皮质笔记本。翻开第一页,陆文渊的笔迹写道:"1991年9月,7号开始模仿杨振的笔迹,成功率92%。警告:不可让杨振单独接触实验体。"往后翻了几页,记录突然变成另一种笔迹:"他叫我医生,我就成了医生。镜子从不撒谎。"
"笔迹鉴定。"林涛的指尖擦过最后一行字,"和匿名信——"
笔记本突然从中间裂开,露出夹层里的照片。年轻的王志明站在档案室,手里拿着"杨振死亡证明",但照片角落的镜子里,有个戴鸭舌帽的身影正在翻阅另一份文件。秦越的紫外灯照亮镜子反光——那份文件标题是《人格投射实验伦理审查报告》,签署日期是杨振"死亡"三个月后。
"双向骗局。"秦越的解剖刀挑起照片边缘的指纹,"王志明知道杨振没死。"
林涛的耳鸣达到顶点。恍惚间他看见张薇惊恐的脸,她身后的镜子里有只缺指的手缓缓举起注射器。战术手电的光束开始剧烈摇晃,照出墙上一处先前没注意到的细节——霉斑组成的轮廓中,有块区域异常干净,像是经常被手指触摸。
"这里。"林涛的警徽擦过那块墙面,突然陷入一个隐蔽的凹槽。暗格弹开的瞬间,霉味混着某种刺鼻的化学药剂味扑面而来。里面只有一张泛黄的X光片,显示的是人类颅骨侧影,额叶部位有个硬币大小的阴影。
"定位电极的疤痕。"秦越的镊子夹起X光片,"深部脑刺激手术,九十年代的精神病实验性治疗。"他的镜片突然反光,"看这个标记。"
X光片右下角印着患者编号"7",但被红笔划掉改写为"M"。旁边是陆文渊的批注:"1992年1月,投射成功率突破临界值,建议终止镜面计划。"签名处却被重重划掉,取而代之的是杨振的笔迹:"镜子一旦打破,就再也拼不回去了。"
林涛的手机突然震动。未知号码发来的彩信里,是张薇死亡现场的高清照片——但这次角度更广,能看见浴室镜面上用口红新添了一行字:"你找到7号了吗?"照片边缘的镜面反光中,隐约可见半张戴着鸭舌帽的脸。
"他在现场。"林涛的指甲掐进掌心,"我们漏掉了——"
整栋建筑突然剧烈震动。秦越的解剖刀插进地板稳住身体,紫外灯照向声源方向——走廊尽头的承重墙正在龟裂,裂缝中渗出某种暗红色液体。林涛的警徽擦过液体,闻到的却不是血腥味,而是刺鼻的化学药剂味。
"走!"秦越的白大褂卷起笔记本塞进密封袋。他们冲向出口时,天花板开始成片剥落,砸在地上腾起呛人的粉尘。林涛的战术手电最后一次扫过走廊,光束定格在7号病房门前——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矮小的身影,穿着病号服,右手握着滴血的解剖刀。
幻象在下一秒被坍塌的墙体切断。林涛撞开大门滚进雨幕,回头时看见整条走廊在尘土中扭曲变形,7号病房的窗户里闪过蓝紫色的光,像是有人在里面点燃了打火机。
雨水冲刷着林涛脸上的灰尘,他在喘息中摸到裤脚粘着的东西——半张烧焦的照片残片,上面是陆铭的侧脸,但耳后有个硬币大小的疤痕,和X光片里的阴影位置完全一致。
秦越的解剖刀挑起照片,雨滴在刀尖碎成无数个微型镜子。他的镜片上流动着远处警车的霓虹灯光:"当镜子照镜子,无限里哪个才是真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