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走廊的荧光灯管滋滋作响,像随时会爆裂的神经。林涛站在证物室门前,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三圈才打开。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耳边回荡着三年前那声枪响——老张倒下的瞬间,血沫从嘴角涌出的声音,和雨水砸在柏油路面上的声音混在一起,形成永无止境的耳鸣。
"林队?"秦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年轻法医的白大褂上沾着淡黄色污渍,"袖扣的完整检测报告出来了。"
林涛接过文件夹,纸张在他手中微微颤抖。报告上密密麻麻的数据中,一行红字格外刺眼:"纤维成分与'时光褶皱'书店古籍区灰尘匹配度93%"。他的目光下移,另一行小字让他呼吸一滞:"检出微量东莨菪碱残留,与死者指甲缝提取物一致,但药物配比与陆铭处方记录不符。"
"这不可能。"林涛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陆铭是唯一有渠道获取这种特殊镇定剂的人。"
秦越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走廊惨白的灯光:"除非有人故意用他的处方做掩护。"他压低声音,"还有更奇怪的——死者血液里的药物浓度显示,她是在死亡前6小时被下药的,但那个时间段陆铭正在大学讲课,有完整的监控和人证。"
林涛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报告边缘。三年前的雨声突然在耳中放大,老张临终时抓住他手腕的触感再次浮现——那只沾满鲜血的手在他皮肤上留下了一个模糊的数字"7"。
"林队?你还好吗?"
"把陆铭被捕前后的监控再调出来。"林涛猛地合上文件夹,"全部。"
监控室的屏幕蓝光刺眼。林涛将录像调到陆铭被带进审讯室的片段,画面中的心理学教授步履平稳,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平静如水。但当林涛将播放速度降到0.5倍时,一个细节突然跳了出来——陆铭用左手推开了审讯室的门。
"等等。"秦越按下暂停键,"所有学术资料都显示陆铭是右撇子,他签名、拿咖啡杯、做笔记都是用右手。"
林涛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快速切换到书店监控,那个戴鸭舌帽的身影同样用左手取书。画面放大后,左耳下方的黑痣清晰可见——与陆铭分毫不差的位置。
"有人在模仿他。"林涛的声音嘶哑,"而且模仿得近乎完美。"
秦越调出步态分析软件,两个影像中的人物行走模式重叠在一起,显示出微妙的差异:"真陆铭走路时重心偏右,而这个'陆铭'..."软件标红了几处关键节点,"他的步态太标准了,像是经过刻意训练。"
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起。陈队粗犷的声音从听筒里炸开:"案子该结了!证据链完整,嫌疑人认罪态度明确,上级要求——"
"还有疑点。"林涛打断道,"药物时间对不上,有人——"
"48小时。"陈队突然压低声音,接着恢复了官腔,"明天中午前把结案报告放我桌上。"电话挂断前的杂音中,隐约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林涛转向秦越:"周小雅还在局里吗?"
"在3号审讯室,情绪很不稳定。"秦越犹豫了一下,"她坚持要见你。"
审讯室的单面镜映出周小雅蜷缩的身影。女学生把脸埋在臂弯里,制服肩膀处有一大片深色水渍。当林涛推门而入时,她猛地抬头,红肿的眼睛里迸发出异样的光彩。
"陆老师不可能杀人!"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们抓错人了!那天下午他一直在实验室帮我修改论文!"
林涛将一杯热水推到她面前:"监控显示陆铭三点十五分离开了校园。"
"那不是他!"周小雅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在金属墙壁间来回碰撞,"是那个总在窗外的人!每次陆老师值夜班,那个人就站在槐树下面..."她的声音骤然降低,变成神经质的絮语,"像镜子里的倒影...但镜子不会在半夜发光..."
林涛的钢笔停在记事本上。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大,审讯室的灯光闪烁了一下,在周小雅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什么发光?"
"左耳下面。"女学生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自己耳后,"有次我用望远镜看,那个人转身时...那里闪过蓝光,像微型LED..."她突然抓住林涛的手腕,"你们找到张薇学姐那晚,我在实验室通宵。凌晨两点多,窗外又出现了那个人影!"
林涛的皮肤上泛起一阵寒意。他想起秦越提到的GPS追踪器——警用型号通常会配备定位指示灯。
"日期。"他紧盯着周小雅的眼睛,"具体是哪天?"
"7月..."女学生的瞳孔突然扩散,"7号!对,就是7号凌晨!因为那天是陆老师生日,我特意带了蛋糕..."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可怕的事情,"第二天早上,我发现实验记录本被人动过,少了一页关于'镜像疗法'的笔记..."
林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7/7/1999——袖扣上的日期,陆文渊实验日志的关键节点,如今又出现在这条新线索中。这个被诅咒的数字像一条毒蛇,紧紧缠绕在案件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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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秦越脸色惨白地举着一份文件:"张薇公寓的二次勘察报告...在她床头柜暗格里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张被撕下的日历页,7月7日那天被人用红笔圈出。翻到背面,潦草的铅笔字迹几乎划破纸面:"圣心7号室。他回来了。"
雨水顺着林涛的衣领滑进后背。他站在张薇公寓的阳台上,望着远处被雨幕模糊的城市轮廓。法医小组已经撤离,但卧室里仍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某种化学药剂的气息。
"镇定剂检测有结果了吗?"林涛对着电话问道。
秦越的声音伴随着实验室仪器的嗡鸣:"确认是东莨菪碱的改良版本,比陆铭处方上的配方多了两种增效剂。"键盘敲击声停顿了一下,"更诡异的是,这种配比方式..."
"像二十年前的军用审讯药物。"林涛接上他的话,目光落在书架上那本《冷战时期精神控制研究》上,"1999年圣心疗养院参与过相关实验。"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怎么知道?"
"猜的。"林涛的视线移向床头柜,那里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形状像一把钥匙,"帮我查查圣心疗养院的平面图,特别是7号室的位置。"
挂断电话后,林涛蹲下来检查地板缝隙。一根极细的金属丝反射着微光——像是从某种电子设备上脱落的零件。当他用镊子夹起它时,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刹那间照亮了对面楼顶一个模糊的人影。
等林涛冲到窗前,人影已经消失。只有一只黑猫蹲在雨棚上,它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双环蓝光。
沈静开门时,手中的骨瓷茶杯"当啷"一声砸在大理石地面上。碎片四溅,在寂静的客厅里"像枪响般刺耳"。她盯着林涛被雨水打湿的警徽,嘴唇颤抖得说不出话。
"抱歉这么晚打扰。"林涛的目光扫过玄关处陆铭的拖鞋——它们整齐得像是用尺子量过,"关于陆教授的噩梦,有些细节需要确认。"
沈静机械地引他入座,手指绞在一起:"他说...总是梦见自己在照镜子,但镜子里的人不肯做同样的动作。"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有时候镜中人会走出来,而他自己反而变成了倒影..."
林涛的钢笔停在笔记本上。落地灯的光线将沈静的影子投在墙上,那影子突然扭曲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分离出来。
"这种情况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个月前..."沈静突然噤声,目光飘向书房,"不,可能更早。有天夜里我醒来,发现他站在衣帽间镜子前,用我的口红在玻璃上画符号..."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沙发扶手,"两个相交的圆环,和他在圣心疗养院的研究日志里画的一模一样。"
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得密集。林涛想起老张尸体旁那个用血绘制的相同符号,以及电话亭玻璃上浮现的"圣心"二字。所有的线索都像铁屑一般被这个神秘的地点吸引。
"陆教授最近去过疗养院吗?"
沈静猛地站起身,茶杯碎片在她脚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那地方废弃二十年了!自从他父亲..."她的声音突然哽住,转向窗外的暴雨,"你们到底在怀疑什么?陆铭已经被捕了,为什么还要——"
"因为他可能不是真凶。"林涛直视她的眼睛,"有人完美复制了他的习惯、外貌甚至生物特征。而这个人,很可能与陆文渊二十年前的实验有关。"
沈静的脸色瞬间惨白。她踉跄着扶住书架,一本相册"啪"地掉在地上,翻开的页面上是年轻的陆文渊站在实验室门口,身旁的助手戴着口罩,但左腕的"7"字形疤痕清晰可见。
"7号受试者..."沈静梦呓般低语,"杨振。他是唯一存活下来的实验对象。"
林涛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他想起书店老人描述的鸭舌帽男子——一米七五左右,左腕有疤。所有的碎片突然严丝合缝:一个被当作实验品的孤儿,二十年后回来报复导师的儿子,并精心设计陷阱让陆铭成为谋杀替罪羊。
"杨振还活着?官方记录显示所有受试者都在2001年的火灾中..."
"官方记录是陆文渊亲手伪造的。"沈静的声音冷得像冰,"7号逃走了,带走了一半实验数据。临走前在院长办公室墙上写了七个'杀'字,每个都用不同笔迹。"
林涛的手机突然震动。秦越发来的照片上是圣心疗养院平面图,7号室被红笔圈出——地下二层最深处的一个隔离病房。附言只有一行字:"监控显示有人上周频繁出入,门禁卡是陆铭的复制卡。"
又一条消息紧接着弹出:你的车被人动了手脚,驾驶座车窗上有血字。
照片里,雨水冲刷着模糊的红色字迹:"停止挖掘"。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个泛黄的信封,露出照片一角——二十年前的陆铭站在镜子前,镜中映出的却是另一张狞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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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浸泡在铁锈味的雾气中。林涛的吉普车碾过积水,溅起的泥浆拍打在"圣心疗养院"生锈的铁牌上。这座哥特式建筑群像头沉睡的怪兽,破碎的彩绘玻璃如同溃烂的眼睛,注视着不速之客。
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门廊处斑驳的"7"字编号。林涛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霉味混合着某种化学药剂的气息扑面而来。走廊墙壁上满是抓痕,有些深得能看见里面的钢筋。
地下二层的楼梯被铁链锁住,但锁扣已经被人为破坏。林涛的靴子踩在潮湿的台阶上,回声像是另一个人的脚步声。转过拐角时,手电光突然照到一面全身镜——镜面布满蛛网状裂纹,映出他扭曲变形的脸。
7号室的铁门虚掩着。林涛推门的瞬间,某种金属仪器启动的嗡鸣声突然从深处传来。手电光照亮了房间中央的牙科椅,上面固定着复杂的头戴设备,电极片像蜘蛛腿般张开。墙上贴满照片,全是不同角度的陆铭,有些标记着日期和"行为模式分析"字样。
最令人不寒而栗的是西侧整面墙的镜子,上面用红颜料画满了相交的圆环。镜子前摆着一台老式录像机,显示屏定格在某个画面——年轻的陆文渊对着镜头说:"第七阶段开始,镜像人格覆盖率已达92%。"
林涛按下播放键。雪花屏闪过后,出现了令血液凝固的画面:戴着口罩的助手缓缓摘下面具,露出的赫然是年轻版陆铭的脸!但下一秒,这个"陆铭"突然转向镜头,左耳下方的黑痣位置与现在的陆铭完全相反。
"镜像克隆..."林涛喃喃自语。录像突然中断,整个房间陷入黑暗。远处传来金属拖拽的刺耳声响,像是有人在走廊上拉动沉重的器械。
手电筒光束颤抖着指向声源。在光与暗的交界处,一个戴鸭舌帽的身影正推着满载仪器的推车。当他抬头时,口罩上方露出一双与陆铭一模一样的眼睛——只是左耳下方,一颗微型LED正闪烁着诡异的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