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林涛的衣领滑进后背,像一条冰冷的蛇沿着脊椎游走。他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张黑白照片——七岁的VII号实验体站在镜子前,镜中却是成年陆铭的脸。秦越的呼吸喷在他耳畔,带着薄荷糖和咖啡的混合气息。
"这不可能。"秦越的手指悬在照片上方,"光学反射原理决定了..."
林涛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松树林深处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某种金属物件在黑暗中反光。他拔出配枪的瞬间,那个戴圆框眼镜的人影已经消失在雨幕中。
"你看到了吗?"林涛的声带绷紧,"左腿微跛,和照片里杨振的站姿一样。"
秦越的检测仪发出滴滴声:"体温残留34.2度,离开不超过三分钟。"她突然蹲下身,从泥泞中挖出个沾满泥土的金属牌,"看这个。"
铜牌上的编号"13"在雨水中逐渐清晰,边缘还连着半截断裂的链条。林涛翻转铜牌,背面刻着极小的一行字:镜非镜,人非人。
回程的车厢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秦越用证物袋封装铜牌时,林涛注意到她小指在轻微颤抖。
"你害怕了。"这不是疑问句。
秦越将额前湿发别到耳后:"科学工作者不该相信幽灵。但那个体温..."她停顿了一下,"活人不可能在暴雨中保持34度体温。"
林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后视镜里,圣心疗养院的轮廓正在雨幕中扭曲变形,像一张被水浸湿的老照片。他猛踩油门,轮胎碾过水坑溅起的泥浆泼在挡风玻璃上,瞬间又被雨刷粗暴地抹去。
"去档案局。"林涛转动方向盘,"我要查1992年疗养院火灾的全部记录。"
档案局的霉味比疗养院更刺鼻。管理员是个戴老花镜的驼背老人,他摸索钥匙时,林涛注意到对方右手小指缺了第一节。
"特殊医疗事故档案在B区13排。"老人的钥匙串叮当作响,"不过92年的火灾记录..."他浑浊的眼珠转向林涛,"三年前被调走过一次。"
秦越立刻追问:"谁调的?"
老人从抽屉取出登记簿。泛黄的纸页上,最近一次的借阅签名龙飞凤舞地写着"陆铭"。
"有趣。"林涛的指尖划过那个签名,"他调阅自己父亲的犯罪证据。"
B区13排的金属档案柜在荧光灯下泛着冷光。林涛拉开标着"1991-1992医疗事故"的抽屉时,铁轨摩擦声刺得他牙根发酸。文件夹侧面的标签整齐排列,唯独缺少编号13的那册。
"系统性的缺失。"秦越指着借阅记录,"过去二十年有七次调阅申请被拒,理由都是'档案不存在'。"她突然压低声音,"但你看这个。"
登记簿边缘的装订线附近,有用针尖刻出的微型数字:47-13-91。林涛摸出手机查询:"47是档案局旧编码,13是排数,91..."
"1991年。"秦越已经走向角落的老式检索柜,"那年发生了两件事——陆文渊获得神经科学大奖,圣心疗养院开始'特殊治疗项目'。"
他们在灰尘弥漫的角落找到了被错放的档案盒。盒盖上用红漆盖着"绝密"字样,锁扣处有新鲜的撬痕。林涛掀开盒盖时,一只蜘蛛从文件堆里仓皇逃窜。
最上面的照片让他呼吸停滞:陆文渊站在手术台旁,无影灯下躺着个戴金属头罩的男孩。照片角落的日期是1991年10月13日。
"脑电波同步实验。"秦越翻看实验记录,"他们在尝试用强电磁场诱导记忆迁移..."她的声音突然哽住,"受试者编号1到12都出现了癫痫症状,直到13号——"
林涛抽出那张被血渍污染的记录纸:"13号受试者表现出完美的神经可塑性,实验体VII是从他身上克隆的备用载体。"纸页边缘的批注字迹狂乱:"杨振是对的,镜子需要两面才能成像。"
档案盒底层藏着个牛皮纸信封。林涛倒出里面的东西——七枚儿童乳牙,每颗上面都用红漆标着罗马数字。秦越的检测仪刚碰到牙齿就发出刺耳警报:"检测到放射性物质!"
"上帝啊..."她迅速封装样本,"这些孩子接触过同位素标记物。"
林涛的手机突然震动。匿名短信只有一行字:「你找到牙齿了?」发送时间显示是三十秒前,定位却在档案局大厅。
他们冲回前台时,驼背管理员正趴在地上找老花镜。"刚才有人来过?"林涛的手按在枪套上。
老人茫然摇头:"除了你们,今天只有清洁工..."他忽然想起什么,"不过监控室的小张说,13号摄像头最近老是自动转向。"
监控录像显示,13号摄像头在下午3点13分突然旋转13度,对准了B区入口。画面雪花中闪过一个人影,戴着口罩和棒球帽,但左脚的跛行姿态清晰可辨。
"他在监视我们。"秦越放大画面,"看他的手——"
人影抬手调整帽檐时,袖口露出半截疤痕,形状像罗马数字V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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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涛的耳鸣突然加剧。恍惚间他看见审讯室里的陆铭用同样的姿势卷起袖口,那道伤疤在灯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
"去陆铭家。"林涛抓起车钥匙,"现在。"
暴雨中的梧桐区像被浸泡在水族箱里。陆铭的独栋别墅亮着灯,但门廊的感应灯没有响应。林涛按门铃时,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在门垫上,那上面印着"欢迎光临"的字样,字母"O"却是个瞳孔般的黑洞。
开门的是个穿真丝睡袍的女人。"林警官?"陆铭的妻子苏芮将湿发拨到肩后,"我丈夫不在家。"
秦越亮出搜查证:"我们需要查看他的书房。"
苏芮涂着蔻丹的指甲在门把上收紧:"有新的证据指向我丈夫?"
"只是例行排查。"林涛注视着她脖颈处的淤青,"你受伤了?"
苏芮下意识拉高衣领:"瑜伽课不小心..."她的瞳孔在听到书房传来响动时骤然收缩。
林涛拔枪冲进走廊。书房门虚掩着,台灯的光晕里,陆铭正弯腰往碎纸机里塞文件。听到脚步声,他转身时碰倒了墨水瓶,蓝黑色液体在实木地板上蔓延成血管般的纹路。
"真巧。"陆铭用纸巾擦拭手指,"我正准备去警局自首。"
秦越已经捡起半张未被粉碎的照片——年轻的陆文渊和杨振站在实验室里,背后黑板上的化学公式被打了红叉,旁边写着"镜面反射率91%"。
"自首什么?"林涛的枪口纹丝不动。
陆铭的嘴角扭曲成一个不像微笑的表情:"张薇是我杀的。"他忽然扯开衬衫,胸口纹着个数字"13","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苏芮的尖叫从走廊传来。林涛转身时,看见她举着把古董手枪,枪管对准陆铭的后心。
"他终于想起来了。"苏芮的声音带着诡异的欢快,"游戏该结束了,13号。"
陆铭的表情突然破碎。他踉跄后退,撞翻了书架,古籍散落中露出藏在墙里的保险箱。密码盘停在13-13-13的位置。
"打开它。"苏芮的枪口转向林涛,"看看真正的陆铭在哪里。"
保险箱里是具婴儿大小的骸骨,颅骨天灵盖上钻着七个规则的小孔。骸骨怀中抱着个玻璃罐,里面漂浮着萎缩的大脑组织,标签注明:"陆铭,1992.3.12"。
"我才是VII号。"苏芮的枪管抵住自己太阳穴,"我们都是从13号身上分裂出来的镜像人格。"
陆铭突然扑向书桌抽屉。林涛的子弹擦过他耳边,击中墙上的毕业照——年轻的陆文渊搂着杨振的肩膀,两人戴着同样的圆框眼镜,像一对镜像双胞胎。
"1991年10月13日。"苏芮的食指扣在扳机上,"陆文渊发现完美实验体只能通过自体克隆获得。但13号逃走了,带着所有受害者的记忆..."
她的身体突然痉挛。陆铭从抽屉拿出的不是武器,而是个老式遥控器,上面的红色按钮已经按下。苏芮像断线木偶般倒地,耳孔渗出蓝黑色液体——和地板上的墨迹一模一样。
"硫喷妥钠纳米剂。"陆铭扔掉遥控器,"父亲最后的发明。"他扯开衬衫露出更多纹身——从锁骨到腹部纹满了名字,最醒目的是"杨振"和"陆文渊"。
秦越正在检查苏芮的脉搏:"她还活着,但脑电波显示深度抑制状态。"
"因为她只是载体。"陆铭指向骸骨,"真正的苏芮二十年前就死在疗养院火灾里。"他的指尖抚过玻璃罐,"而我...我们都在镜子里。"
林涛的手机突然响起。未知号码发来的视频里,戴圆框眼镜的杨振站在圣心疗养院地下室,身后墙上的刻痕正在渗血。他对着镜头微笑,露出和陆铭一模一样的虎牙:
"下一个轮到你了,林警官。毕竟..."画面突然切换成林涛的警徽照片,上面用血写着数字"13","你也是参与者之一。"
视频结束在杨振举起镜子的瞬间——镜中反射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七岁的林涛在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