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疗养院的地下室像一具被剖开的尸体。林涛的战术手电光束切开黑暗,照亮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那些深浅不一的线条组成了无数个"陆文渊"的名字,有些已经氧化发黑,有些则新鲜得像是昨天才刻上去。霉味和某种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混合在一起,让他的喉咙发紧。
"这里。"秦越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她的紫外线灯照在一张锈蚀的铁柜上,"有血迹反应。"
林涛蹲下身,手套拂过柜门边缘。那些暗褐色的斑点排列成诡异的图案,像是某种密码。当他用力拉开柜门时,一叠泛黄的病历残页如枯叶般散落。最上面那张用红笔圈出的"镜面计划"四个字已经褪色,但下方杨振的签名依然清晰可辨。
"1993年7月7日,第七次人格镜像实验。"秦越捡起一张残页,声音突然变得紧绷,"受试者出现严重解离症状,开始用第三人称称呼自己..."
林涛的手电光束突然停在墙角的相框上。玻璃已经碎裂,但那张泛黄的黑白合影依然完整——十几名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站在疗养院门口,最前排的杨振身旁站着个年轻助手。那人微微侧脸的角度,与审讯室里的陆铭如出一辙。
"这不可能。"林涛的指尖悬在照片上方,"陆铭今年才35岁,这张照片至少是二十年前..."
秦越的便携扫描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她迅速调出数据:"地面粉尘中含有与张薇公寓相同的硅藻土成分,还有——"她的声音戛止,"右前方两米处有新鲜的鞋印,纹路与监控里踩点者的耐克空军一号完全匹配。"
地下室突然陷入黑暗。林涛的手电筒闪烁几下后彻底熄灭,秦越的仪器屏幕也变成了雪花状。某种低频的嗡嗡声从墙壁内部传来,像是无数人同时在远处呻吟。
"电磁干扰。"秦越的声音在黑暗中异常清晰,"7Hz频率,和陆铭脑电波暴发时完全一致。"
林涛摸出打火机,跳动的火光照亮了墙角——那里有一道暗门,门把手上缠着几根蓝色纤维。当他推开门的瞬间,潮湿的冷风裹着纸张燃烧的气味扑面而来。狭小的密室里,七张儿童病床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每张床上都放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蓝条纹病号服。
"户籍科刚回邮件。"秦越的手机突然恢复信号,屏幕蓝光映亮她紧绷的下颌线,"杨振在2001年疗养院火灾中'死亡',但尸体牙齿记录与档案不符。更诡异的是..."她滑动屏幕,"火灾前三个月,他的银行账户还在定期支付某个私立学校的学费。"
林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想起陈队抽屉里那张标注着"第七阶段人格覆盖"的光盘,还有老吴后颈那个被PS掉的7字形针痕。打火机的火焰突然剧烈摇晃,照亮了密室内侧墙壁上的一面全身镜——镜面布满裂痕,但依然能清晰映出他们两人的身影。
只是,镜子里的秦越正缓缓转过头,对他露出一个陆铭式的微笑。
周小雅的指甲深深掐进林涛的手臂。心理咨询室的沙盘被她打翻,无数微缩模型散落在地,组成一幅诡异的星座图。
"陆老师上周突然问我记不记得蓝色病房。"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说那些镜子会吃掉人的记忆...还说我锁骨下的针眼是北斗第七星。"她的卫衣领口滑落,露出与沈静如出一辙的七个针痕。
林涛的手机震动起来,物证科发来的照片显示:张薇电脑回收站里恢复的文件包含多份1993年的医疗采购单,其中"SP-7型神经抑制剂"的签字栏赫然是杨振的名字。
"张姐死前三天找我喝过咖啡。"周小雅突然抓住林涛的衣领,"她说找到了证明'镜面计划'还在继续的证据...还提到某个'活着的死人'..."
沈静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叙述。女法医的白大褂上沾着新鲜的血迹,手里拿着份脑部扫描图:"陆铭的MRI显示海马体有七个微型疤痕,排列形状..."她将图片转向灯光,"和北斗七星分毫不差。"
"他最近总做同一个梦。"沈静的声音突然低下去,"梦见自己站在两面镜子中间,看着无数个'自己'慢慢变成陌生人...最后那个影子会举起左手,无名指上有道环形疤痕。"
窗外的乌云突然遮住阳光。林涛的平板电脑自动亮起,一封匿名邮件正在下载附件——七张不同角度的疗养院照片,每张的角落里都用数字水印标着"7"。最后一张是地下室密室的近照,但镜子里多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左手的银戒指泛着冷光。
"查查这个IP。"林涛把平板递给秦越,却发现她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不用查。"秦越调出频谱分析图,"电磁特征与疗养院干扰波完全一致,而且..."她放大邮件头信息,"发送时间显示是三天后。"
地下车库的灯光忽明忽暗。林涛走向警车的脚步突然停住——驾驶座下方的刹车油管上,一道新鲜的切口正在渗油。后视镜里,一个穿连帽衫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承重柱后面,留下地上一串耐克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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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线索都在指向疗养院。"林涛用手机拍下鞋印,"但张薇的资料显示,'镜面计划'真正的实验场是..."
秦越的惊呼打断了他。她的平板屏幕上,杨振档案照片的眼睛部位被放大到像素级别——虹膜纹理与陆铭的视网膜扫描吻合度高达92%。
"更可怕的是这个。"她调出另一组数据,"我比对了所有涉案人员的声纹,发现一个异常模式..."屏幕上的波形图开始同步播放,林涛的录音、陆铭的审讯记录、甚至陈队今早的训话,在某些频段呈现出完全一致的共振峰。
"就像有个基础声纹模板。"秦越的声音轻得像耳语,"所有人的声音都是在这个模板上的变调。"
雨点开始敲打车库顶棚。林涛突然想起什么,翻出手机里那张医护人员合影。放大杨振的眼睛部位后,他注意到一个细节:在照片原始分辨率下,那双眼球的倒影里隐约可见第七个人的轮廓——一个正在举起左手的剪影,无名指上有环形反光。
手机突然黑屏,倒映出林涛自己充血的眼睛。而在那一瞬间的镜像里,他分明看见自己的瞳孔闪过一道蓝光。
户籍处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林涛的手指停在杨振的死亡证明上——火灾现场发现的尸体身高与档案记录相差3厘米,且牙齿治疗记录显示死者生前有严重氟斑牙,而杨振的入伍体检报告明确标注"齿列完好"。
"负责身份认定的法医叫吴国栋。"工作人员推来另一份档案,"巧的是,他在出具报告三个月后也死于车祸。"
林涛的呼吸停滞了一秒。老吴的档案照片上,那个总是叼着烟的老法医正对着镜头微笑,而他的左手无名指——平时戴着婚戒的位置——有一圈明显的肤色差异。
"能调出火灾前的监控吗?"林涛的声音有些嘶哑。
工作人员摇摇头:"诡异的是,火灾前72小时的所有监控都变成了雪花屏,只有一段7秒的片段..."他点开一段视频,画面上杨振正走向疗养院后门,却在即将出门时突然回头,对着摄像头举起左手。放大后的帧画面显示,他的无名指上没有任何戒指,但指节处有一圈环状压痕。
"就像长期佩戴后又摘掉..."林涛的话被突然响起的电话打断。
陈队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立即停止调查杨振相关线索,这是命令。"背景音里隐约有7Hz的嗡嗡声,"回来接受心理评估,你的PTSD症状正在影响判断。"
林涛挂断电话,发现户籍处的所有电脑屏幕都变成了雪花状。工作人员困惑地拍打主机,而林涛注意到,每块屏幕的噪点中都隐约浮现出数字"7"的轮廓。
停车场里,越野车的轮胎气压监测灯无故亮起。林涛蹲下身检查时,在右后轮内侧发现了一个微型发射器——型号与警用监视设备完全一致,但序列号对应的登记人却是三年前已死亡的吴国栋。
"我们被监视多久了?"秦越的声音从车底传来,她手里捏着另一个发射器,"这个藏在油箱旁边,电池至少已经工作了一个月。"
林涛的手机突然震动,周小雅发来的消息让他的血液瞬间冻结:"刚想起来,张姐说的证据是7盘微型磁带,藏在疗养院7号病房的镜子后面。她说那是'声音的坟墓'。"
雨越下越大。林涛发动汽车时,后视镜里突然出现一辆没有开车灯的黑色轿车。当他急转方向盘试图甩开跟踪时,仪表盘上的所有指示灯同时亮起又熄灭,收音机自动调到空白频段,沙沙的噪音中隐约有个声音在重复:"...第七阶段...完成度89%..."
秦越突然抓住林涛的手臂:"看后座!"
那本从圣心疗养院带回的相册正在自动翻页,最终停在医护人员合影那一张。在车窗外闪过的路灯照射下,照片上杨振的眼睛变成了完全的银白色,而原本站在他身后的年轻助手的面容,正慢慢变成陆铭的样子。
7号病房的镜子已经被人为破坏,裂纹呈放射状从中心的一个小孔向外延伸。林涛的匕首撬开松动背板时,七盘微型磁带应声落地,每盘标签上都用红笔写着日期和"SP-7"编号。
"1993年7月7日。"秦越捡起第一盘磁带,她的频谱仪突然开始疯狂闪烁,"老天...这些是..."
录音笔播放出的声音让整个房间的温度似乎骤降。杨振的嗓音带着某种非人的冰冷:"第七次镜像声纹植入完成,受试者陆文渊开始用实验组声线说话。注意观察其左手无名指压痕变化..."
背景音里有个年轻人在痛苦地呻吟,那声音逐渐变成与杨振完全一致的语调:"我是7号...我是杨振...我是7号..."
第二盘磁带记录着更可怕的内容:"1989年11月23日,7号受试者(陆文渊)出现人格融合迹象。当播放特定7Hz音频时,他能准确复述杨振童年记忆,包括其母自杀时窗帘的颜色..."
林涛的战术手电突然照到镜子后面的墙壁——那里刻着一行小字:"当他们擦掉镜子上的血,就从另一边出来了。"落款是"陆文渊1999.7.7"。
秦越的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检测到强烈7Hz电磁脉冲,源点在——"她的声音突然变成机械般的单调,"——在你身后。"
林涛转身时,整面墙的镜子碎片突然同时映出同一个画面:一个穿蓝条纹病号服的小男孩站在七道门中间,每扇门后都有个戴银戒指的男人举起左手。在画面最中央的那扇门里,杨振的脸正慢慢变成陆铭的样子,又逐渐扭曲成...林涛自己的面容。
"声纹分析完成了。"秦越的声音恢复了正常,但眼神变得空洞,"所有磁带里'杨振'的声纹,与你昨天审讯陆铭时的声纹..."她抬起头,瞳孔边缘泛起蓝光,"...是同一个人的。"
地下室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剥落的粉尘在空中组成数字"7"的形状。林涛弯腰捡起最后一盘磁带时,注意到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出现了一圈淡淡的压痕——就像长期佩戴戒指留下的印记。
磁带标签上的日期是今天。按下播放键后,传出的竟是林涛自己的声音:"第七阶段人格覆盖完成度89%。当听到7Hz触发音时,7号实验体(林涛)将执行最终指令:清除所有知道镜面计划的人..."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每一步的间隔精确得像节拍器。林涛举起手电照向声源,光束尽头是面斑驳的镜子。镜中,穿连帽衫的跟踪者慢慢抬起头——那是张没有五官的脸,只有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指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林涛的瞳孔骤然收缩。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见自己举起手枪,枪口对准了正在低头查看磁带的秦越。而更恐怖的是,他的手指正在不受控制地扣动扳机——以一种与老吴车祸现场弹道报告完全吻合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