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永昌办公室里,雪茄的烟雾尚未完全散去,凝滞的空气里还残留着方才那番重磅信息带来的余震。郝英俊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像尊刚出土的石膏像,僵硬地跌坐回沙发里,脑子里嗡嗡作响。
“大…大学女友?”他声音干涩,仿佛喉咙被砂纸磨过,“柳茹烟…是叶凡大学时的正牌女友?!那现在…现在这算怎么回事?他怎么又成了她妹夫?!”信息量过大,他感觉CPU都快烧了,逻辑线彻底打结。
郝永昌看着儿子这副魂不附体的模样,慢悠悠地啜了口茶,嘴角勾起一丝洞悉世情的讥诮:“故事不复杂。毕业即分手,老桥段。柳茹烟嫌弃当时的叶凡是个穷光蛋,看不到未来,一脚把他蹬了。这一蹬,倒把叶凡骨子里的狠劲蹬出来了,卧薪尝胆,抓住风口,这才有了今天的凡菲投资,有了他百亿身家。”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砸在郝英俊心坎上。
“卧槽!”郝英俊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这反转……柳茹烟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吧?!这不得天天扇自己大耳刮子?!”
郝永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换你,你悔不悔?”
“废话!”郝英俊几乎是吼出来的,脸上混杂着后怕和一种扭曲的代入感,“搁谁谁不悔?!这他妈简直是把传国玉玺当破石头扔了,回头发现被捡漏的供上神坛!这落差,能活活把人逼疯!”他代入柳茹烟的视角,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窒息感扑面而来。
随即,一股难以抑制的、带着酸腐味的艳羡又涌了上来:“妈的…这叶凡…真是走了狗屎运啊!姐妹花…这他妈什么神仙剧本?王聪那小子玩得再花,也没听说有这待遇啊!”他咂着嘴,眼神飘忽,显然思绪已经滑向某些不可描述的旖旎画面。
“混账东西!”郝永昌猛地一拍茶几,震得茶杯哐当作响,恨铁不成钢地低吼,“你脑子里除了那些下三滥的东西,还能不能装点正事?!郝家要是败在你手里,老子做鬼都不放过你!”
郝英俊被吼得一缩脖子,梗着脖子反驳:“爸!这能怪我吗?是个带把儿的,谁不羡慕?!你敢说你不羡慕?!”他试图拉老爹下水。
“……”郝永昌被噎得一滞,老脸微热,恼羞成怒地挥挥手,强行拉回正题,“少给我扯犊子!现在,脑子给我清醒点!听清楚没有?离柳茹烟远点!她是颗沾着‘血色禁忌’标签的炸弹!”
郝英俊总算收起了那点歪心思,皱着眉头分析:“爸,按你说的,柳茹烟跟她妹妹、妹夫关系肯定势同水火吧?老死不相往来那种?叶凡恨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管她死活?”他试图找到一丝侥幸的空间。
郝永昌面色凝重地点头:“这倒是。我托人查过,柳家这潭水深得很。柳茹烟幼年父母离异,她跟着她妈改嫁,柳茹菲跟着父亲。两边家庭重组,关系本就疏离淡薄,再加上柳茹烟当年甩了叶凡这档子事,姐妹之间,情分恐怕早就耗尽了。”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这些陈年旧账,就是那个‘禁忌档案’的一部分,碰不得!”
郝英俊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那不就结了!关系这么僵,叶凡巴不得看她倒霉呢!她在公司,还不是砧板上的鱼……”
“愚蠢!愚不可及!”郝永昌厉声打断,眼神锐利如刀,恨不得劈开儿子的榆木脑袋,“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打断骨头连着筋!你现在是没把她逼到绝路,真要把她逼急了,她拉下脸,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求她妹妹柳茹菲!你猜,柳茹菲会不会心软?柳茹菲一旦心软,在叶凡枕边吹吹风…叶凡那种男人,为了博红颜一笑,碾死我们郝家需要犹豫吗?!到时候,你那些龌龊心思,就是点燃炸药桶的引信!‘禁忌档案’一旦翻开,就是郝家的死期!”他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碎了郝英俊最后一丝幻想。
郝英俊彻底傻了,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他猛地想起自己那些混账事,要是被叶凡知道……一股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终于明白了“禁忌档案”这四个字的分量——那是悬在郝家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明…明白了!”郝英俊声音发颤,脸色惨白如纸,再无半分侥幸,“爸,你放心!我…我绝对把她当空气!不,当祖宗牌位供着!绝不敢再动歪心思!我发誓!”他举起手,赌咒发誓,生怕慢一秒就万劫不复。
郝永昌盯着儿子眼中真实的恐惧,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神经稍松:“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有些红线,踩过就是万劫不复,滚吧,管好你自己!”
……
运营部格子间,空气里弥漫着咖啡、打印纸和一丝无形的职场焦虑。
柳茹烟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屏幕上是空白的文档。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键盘上敲下三个冰冷的字:辞职信,每一个敲击声,都像敲在她自己的心上。叶凡和王聪的名字出现在收购公告上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在这个地方,已经成了最大的笑话。那些探究的、嘲弄的、怜悯的目光,迟早会像针一样扎过来,她仅存的自尊,经不起这样的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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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烟?!”旁边工位的吴敏敏探过头,看到文档标题,惊得差点跳起来,“你…你要辞职?!”她压低声音,满脸不可思议,“为什么啊?!凡菲和万大收购了天胜,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就算…就算你跟叶总关系有点…呃…复杂,”她斟酌着用词,“他也不至于容不下你一个小职员吧?你不求他关照,安安稳稳干自己的活儿不行吗?”她实在无法理解,放着这么大一座“隐形靠山”(哪怕是关系紧张的),为什么要走?
柳茹烟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顿,没有抬头,声音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敏敏,有些事…我现在很难跟你解释清楚。但我必须走,有不得不走的理由。”她无法启齿那些即将到来的难堪。
吴敏敏急了,一把抓住柳茹烟的胳膊:“别啊!我舍不得你!你走了我怎么办?这破公司,没个知心人,我待着还有什么意思?”她是真把柳茹烟当朋友,更隐隐觉得,柳茹烟这条线,或许是她在这个职场泥潭里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柳茹烟看着吴敏敏眼中真诚的不舍,心头微暖,在这个冰冷的地方,吴敏敏的关心是难得的慰藉。她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也舍不得你这个朋友,这样吧,晚上我请你吃饭,我们好好聊聊,我把…我的情况告诉你。”有些疮疤,终究要揭开,与其让她从别人口中听到添油加醋的版本,不如自己坦然相告。
“茹烟…真的非走不可吗?”吴敏敏眼圈有点红,做着最后的挣扎。
柳茹烟坚定地点点头,眼神里是去意已决的决然:“真的。”
吴敏敏看着她眼中的决绝,知道挽留无望,沮丧地垮下肩膀:“唉…好吧…那…那晚上去吃湖底捞?听说新上了个番茄锅底…”
“湖底捞”三个字像根细小的刺,轻轻扎了柳茹烟一下。她握着鼠标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微微泛白,旋即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脸上挤出一个平静的微笑:“好,就去湖底捞。”
味道,服务,无可挑剔,可那是叶凡的产业,是柳茹菲的“领地”。她只去过一次,在那极致的热闹和完美的服务里,感受到的却是蚀骨的格格不入和难堪。如果没有当初那场分手,此刻坐在顶层办公室俯瞰这一切的老板娘,本该是她柳茹烟。可惜,没有如果,这口锅,再美味,也带着让她心口发堵的滋味。
就在柳茹烟指尖敲下辞职信正文第一个字时,一辆线条冷硬、气场迫人的劳斯莱斯库里南,稳稳停在了天胜文学大楼前的专属车位。
车门打开,叶凡和王聪先后下车,阳光落在两人身上,一个沉稳内敛如深海,一个张扬外放似骄阳。
“老叶!”王聪舒展了一下筋骨,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意气风发,用力拍了拍叶凡的肩膀,“你是不知道,这次狙击战打得有多痛快!简直是我这几年最爽的一仗!想到韩军那张吃瘪的脸,我晚上睡觉都能笑醒!”他畅快地大笑,引得路人侧目。
叶凡整理了一下袖口,神色淡然:“还好吧,正常的商业竞争而已。”他目标明确,行动果决,达成目标后的情绪反馈远没有王聪这么外露。
“正常竞争?这对我们万大来说可太解气了!”王聪眉飞色舞,“你是不知道企鹅这些年靠着流量入口,在我们文旅、院线领域搞了多少小动作,蚕食了多少份额!这次截胡天胜,我爸都特意打电话夸我干得漂亮!”他像个得了满分急于炫耀的孩子。
叶凡挑眉,带着一丝调侃:“哦?王大公子立了大功,王董就没表示表示?比如…赏你一两个小目标玩玩?”
“嗐!提钱多俗!”王聪大手一挥,随即又嬉皮笑脸地凑近叶凡,压低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抱大腿”决心,“老头子说了,他那座金山是‘过去时’,你才是引领未来的‘潜力股’!让我抱紧你这条金大腿,未来的成就高度,就看你肯带我飞多高了!老叶,咱们可是并肩作战的兄弟,你可不能嫌我累赘,半路把我踹下去啊!我这辈子,可就指着你带我装逼带我飞了!”他半真半假地说着,眼神里却透着对叶凡能力的绝对信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叶凡看着王聪这副耍宝又认真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两人并肩,朝着天胜文学的大门走去,步履沉稳,带着新主人审视疆域的气场。而此刻,柳茹烟敲下辞职信的最后一个句号,点击了发送键,命运的齿轮,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再次发出沉重的咬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