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方尽站在院门前时,甚至都不敢踏入。
这里他熟悉无比,他曾经来这里找父母,来过无数次。
可现在,黎元德却在门边说,这里以后就是属于他黎方尽的了,并且还承诺,会给他拨几个下人,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他。
纪梓柔也说以后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就喊她,她一定贴身来伺候着。
就连黎安邦都难得对他一副好脸,声音乖巧的喊他兄长,说他知错了,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待兄长。
几人与先前完全不同的态度,让黎方尽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但等平静下来后,却只觉悲哀。
黎元德他们现在如此,根本就不是知错了,更不是后悔了,而是因为他现在靠上了摄政王这个大靠山。
所以他们害怕了,害怕自己伺候的不好,被温成灰怪罪,被皇帝陛下怪罪,所以才如此卖力讨好。
想通一切,黎方尽心里愈发平静。
语气毫无波澜的回道,“院子我收下了,下人就不用了,只要以后别再克扣我的吃食,也别在将我的馒头扔了踩了,我就满足了。”
“什么!?他们平时竟克扣你吃食,还扔你馒头!?”温成灰故作才知道般,锋利的眼神立马射向边上几人。
吓得黎元德几人哗啦啦的又跪下了,连带着他们身后跟着的那些下人们,也都惨白着脸跪倒一片。
“误会误会!摄政王,这其中肯定有误会,守白再怎么也是我儿,臣……臣当真不知道有人敢克扣他的吃食啊!臣……臣立马就去调查,一定会将那几个黑心肝的玩意找出来,统统发卖!
臣保证,以后一定会多管教下人,不会让他们再做出这种以下犯上的事情来!”
黎元德面上的焦急和不知所措不似作假,事实倒也是。
克扣吃食这种事情,一般主人家是不会故意要求的,毕竟若是传出去也有损家中名声。
通常这些破事,都是下人们看人下菜碟,自作主张而为之。
可为什么他们敢这么做呢,究根到底不还是因为黎元德他们对黎方尽的漠视吗,他们哪怕是假意关照的来几趟他的别院,哪怕只是简单坐下跟他聊两句。
就能发现黎方尽脸颊瘦的都凹陷了,整张脸呈现病态的白,身体发虚,普通一个行礼他做完都得缓上半天。
偏偏他们都无一人能注意到,唯一一个有了点做梦后遗症的黎安邦,倒是跑去看了自己这位兄长。
可他做了什么呢,他挥手把兄长唯一的粮食给丢了,离开时还将其狠狠踩了一脚,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黎安邦此刻显然也想到了早晨那幕,想起了自己不但丢了他的馒头,还跟他说,吃那东西是给黎府丢脸。
但现在想想,黎方尽若是有的选,谁会放着好好的饭菜不吃,去吃那一个干巴巴的馒头!?
而且,他回忆起早上那馒头的手感,凉凉的,还有些许硬,保不准还是隔夜的……
少年心底不由得浮起一丝后悔,但他现在更害怕黎方尽将这事说给摄政王听。
他还年轻,他可不想承受摄政王的怒火啊!
好在,黎安邦担忧的事情没有发生。
黎方尽和温成灰对视了一眼,没再选择继续深究。
温成灰是怕将黎家人逼急了,狗急了都能跳墙,逼急这群家伙对他家宝贝没有好处。
而黎方尽是觉得,到底是一家人,他虽然不是家里亲生的,虽然黎家后面对他并不好。
但黎家确实是将他从乱葬岗里捡了回来,给他吃给他穿,给他提供了一处避风港,也确确实实是疼爱了他一段时间。
既然现在黎父说了他不知情,也说了要追究,并且还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他还是想再相信一次。
两人的松口,黎元德三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温成灰与黎方尽又聊了两句后,见天色已晚,小孩都开始打哈欠了,只能依依不舍的离开。
等收到确切的,摄政王离开的消息,黎元德这一家三口,才总算是真正的放松了下来。
日子眨眼就过去了一周。
这一周,温成灰每日三餐雷打不动跑来黎府与黎方尽一起用膳,有时候会带点民间小吃,有时候就府里准备什么吃什么,偶尔他还自带食材亲自下厨。
其余时间,他就去皇宫和狗皇帝聊七聊八的,趁着皇帝这会正是最相信他的时候,明里暗里了解了一下,原文里没有仔细提及的朝堂局势。
池思慕现在所处的朝堂,明面上现在是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以左相也就是现皇后汤子玉娘家为首,几个老文臣为辅的激进派。
这一派的人,基本都是吃了上个朝代的红利,或许直接一点,说是他们吃了乔家人的红利才是。
他们在乔老将军的庇护下,安稳度过了一生,在好椅子上坐久了,就真以为自己行了,甚至觉得乔将军能打胜仗,那是不是因为他牛逼,不是因为他有谋略会兵法,而是因为渊朝的人多,兵多。
他们吃着一个个人血馒头,还不将这些馒头当回事,还老怂恿着池思慕拓张版图。
得知温成灰打了胜仗,北境皇室已经派使者来谈降和书后,还提出,让北境签署归降协议,让他们归降本国,让北境的人民签署奴隶契约,这样北境的人就永远无法翻身。
甚至他们还恬不知耻的称,北境就是因为地处偏僻物资稀少,所以才老打仗抢物资,每次打仗都劳民伤财。
他们这样的提议,才是真的为了北境人民好,起码他们还给了北境人民吃饱饭的机会,让他们不用在一个那么贫瘠的地方挨饿受冻一辈子。
他们说的好听,却只字不提当人奴隶的坏处,更看不到多少奴隶就是在这群人的压榨下,被贱卖,被抓出去顶罪,被欺凌,最后全都化为乱葬岗内一具无名的尸体。
说得激动时,这群人还说,若是他们执意不签,那就再让温成灰这个摄政王再次领兵,这次直接攻城,在对方皇宫上插上他们国家的旗帜。
当然,池思慕倒是没有糊涂到这个地步,这些他自然是全都拒绝了。
除了左相这边,另外一边就是以右相为首的保守派了。
右相易康成,年仅三十,只比温成灰大上两岁。
但别看他年轻,他的资历却一点不比在场的其他人少,他也曾跟着乔家和温成灰出去打过仗,深知战场的凶险。
每一次打仗,受苦受难的永远是那些冲在最前线的士兵,那些人,前一天他们还在举杯畅聊,聊未来聊家乡聊妻子聊父母,结果第二天他们就只剩空了一只耳朵的头颅。
焚烧营多一具尸体,就代表背后一个家没了。
这让他如何能加入左相阵营,继续推崇打仗。
他巴不得世界和平,再也不要出现战争,就让百姓们安家乐业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