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抽屉里的十二封信 >  第100章 凤凰于飞

申珺失踪的第十天,皇帝突然病倒。

姜雁正在书房研究申珺留下的血书,一个侍卫慌慌张张闯进来:"殿下!宫里急报,皇上昏厥不醒,太子已下令封锁宫门!"

笔从姜雁指间滑落,在宣纸上洇开一团墨迹。她猛地站起身:"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时辰前。太医们束手无策,说是中毒。"

中毒?姜雁心头一震。父皇一向饮食谨慎,怎会中毒?除非......有人蓄意谋害!

"备马!我要进宫!"

"殿下不可!"韩青拦住她,"太子已控制宫禁,您此时进宫,无异于自投罗网!"

姜雁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韩青说得对,太子既然敢对父皇下手,必然做好了万全准备。她若贸然前往,只会白白送死。

"传我命令,"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所有暗卫即刻集结,盯紧太子府和五皇子府的一举一动。另外,派人去查父皇近日的饮食和用药记录。"

侍卫领命而去。姜雁走到窗前,望着皇宫方向。乌云压顶,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殿下,"陈瑜匆匆进来,"刚收到密报,五皇子昨夜秘密入宫,至今未归。"

姜雁眯起眼睛:"五皇子......"她突然想到什么,快步走到书案前,翻出申珺留下的血书,"陈先生,你看这个。"

血书上除了北境将领名单,还有一行小字:"琮通戎狄,欲借刀杀人。"

"五皇子通敌?"陈瑜震惊,"那太子......"

"太子恐怕只是五皇子棋盘上的一枚棋子。"姜雁声音冰冷,"五皇子想借太子之手除掉父皇和我,再以'清君侧'之名除掉太子,自己登基!"

陈瑜倒吸一口凉气:"好毒的计谋!那我们该怎么办?"

姜雁沉思片刻:"先救父皇,再救申珺。"她转向韩青,"去准备一下,今夜我要夜闯太医院。"

——

太医院药库的守卫比平时多了一倍。姜雁和韩青穿着夜行衣,潜伏在屋顶上,等待换岗的时机。

"殿下,太危险了。"韩青低声道,"不如让属下去......"

"不必多言。"姜雁打断他,"父皇的用药记录至关重要,我必须亲自查看。"

守卫开始换岗,有短暂的空隙。姜雁抓住机会,轻盈地跃下屋顶,闪身进入药库。韩青紧随其后,在外间警戒。

药库内弥漫着浓郁的药香。姜雁借着微弱的月光,迅速翻找皇帝的用药记录。很快,她找到了近半个月的脉案和药方。

"奇怪......"她皱眉低语,"父皇近日并无大病,为何要用这么猛的药?"

她继续翻找,突然在一本陈旧账册中发现了一张夹页——是太子的笔迹!上面详细记录了如何通过改变药量,让皇帝在不知不觉中慢性中毒。

"果然是他!"姜雁咬牙切齿。但转念一想,太子虽狠毒,却不精通药理。这计谋,必是有人指点!

她继续搜寻,在药柜最底层发现了一个暗格。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包未用完的药粉,和一张字条:"按计行事,琮。"

五皇子!姜雁心头狂跳。她迅速将证据收好,正要离开,外面突然传来韩青的警示口哨——有人来了!

姜雁闪身躲到药柜后。门被推开,一个太医打扮的人鬼鬼祟祟地进来,直奔暗格所在。发现暗格已空,那人顿时脸色大变。

"搜!有人闯进来了!"太医厉声喝道。

脚步声四起,姜雁屏住呼吸,握紧了腰间佩剑。就在危急时刻,屋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瓦片纷纷坠落。

"在那边!"守卫们被引开。

一个黑影从梁上跃下,拉起姜雁就跑:"殿下,随我来!"

那声音......姜雁心头一震,是青霜?可青霜明明不会武功!

黑衣人带着她七拐八绕,甩开追兵,来到一处偏僻小院。确认安全后,黑衣人拉下面巾——竟是醉仙楼老板娘!

"是你?"姜雁惊讶,"你怎么......"

老板娘福了福身:"民女红绡,受申姑娘所托,暗中保护殿下。"她取出半块玉佩,与姜雁手中的正好吻合。

姜雁握紧玉佩:"申珺还好吗?"

红绡神色黯然:"不太好。五皇子日日用刑,逼她指认殿下通敌。但申姑娘宁死不屈......"她顿了顿,"申姑娘让我转告殿下,五皇子计划三日后动手,借太子之名弑君,再嫁祸太子。"

姜雁心头一紧:"我们必须阻止他!"她取出在药库找到的证据,"这些能证明太子和五皇子勾结下毒,但还不够定五皇子通敌之罪。"

红绡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申姑娘说,关键证据在周府古琴中。她已安排人接应殿下前往周府。"

姜雁接过信,上面详细标明了周府布局和守卫换岗时间。字迹歪歪扭扭,显然申珺是在极度痛苦中写下的。

"她还说了什么?"姜雁声音微颤。

红绡犹豫了一下:"申姑娘说......若她不幸身亡,请殿下不必悲伤,继续完成未竟之事。"

姜雁猛地转身,一拳砸在墙上,指节渗出血丝:"我不会让她死!"

——

周府守卫森严,但有了申珺的详细情报,姜雁和韩青轻松避开巡逻,潜入内院。按照地图所示,古琴应该藏在周勉书房后的密室中。

"奇怪,"韩青低声道,"守卫比申姑娘说的少了很多。"

姜雁也有同感。按理说,如此重要的证据,五皇子应该严加防范才对。除非......这是个陷阱!

"撤!"她当机立断。

但为时已晚。四周突然亮起火把,数十名侍卫从暗处涌出,将他们团团围住。五皇子姜琮缓步走来,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容。

"皇姐深夜造访,有失远迎啊。"姜琮假惺惺地拱手,"是来找这个的吗?"

他一挥手,侍卫抬出一张古琴——正是申明德生前收藏的那张!

姜雁冷笑:"五弟好手段。不过,私藏朝廷要犯的证物,该当何罪?"

姜琮大笑:"皇姐还是担心自己吧!擅闯朝廷命官府邸,意图不轨,这可是大罪!"他脸色一沉,"来人,拿下!"

侍卫们一拥而上。姜雁和韩青背靠背应战,但寡不敌众,很快被逼到墙角。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古琴突然发出一声清越的琴音!所有人都愣住了,只见琴弦无风自动,奏出一段熟悉的旋律——《广陵散》!

姜琮脸色大变:"怎么回事?"

琴音越来越急,突然"咔嚓"一声,琴身裂开,一叠泛黄的纸张飘落而出。姜雁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几张。

"拦住她!"姜琮厉喝。

姜雁迅速扫视手中纸张,顿时心头狂跳——这是申明德亲笔所写,详细记录了太子与北境戎狄的密约内容,还有五皇子作为中间人的铁证!

"姜琮!"她高举证据,"你通敌叛国,罪证确凿!"

姜琮面如死灰,突然狞笑:"那又如何?今夜你们都得死!证据?烧了就是!"他厉声喝道,"放箭!"

箭如雨下。姜雁和韩青奋力格挡,但仍被逼得节节败退。眼看就要支撑不住,院墙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铠甲碰撞声。

"禁军来了!"有人高喊。

姜琮脸色大变:"不可能!我明明......"

院门被撞开,一队禁军冲了进来,为首的竟是皇帝身边的老太监李德全!他手持圣旨,高声道:"奉陛下口谕,五皇子姜琮勾结外敌,谋害君父,即刻收押!"

姜琮面如土色:"父皇......醒了?"

李德全冷笑:"陛下从未昏迷,只是将计就计,引蛇出洞罢了!"

姜琮突然狂笑:"晚了!太子已经带兵入宫,此刻恐怕已经......"

姜雁心头一震——太子要弑君!

"韩青,召集所有人,立刻进宫救驾!"她厉声喝道,转身就要离开。

"殿下且慢!"李德全拦住她,"陛下有旨,请殿下先看这个。"

他递过一封密信。姜雁展开一看,是皇帝的笔迹:"雁儿,朕无恙。太子已被控制,你可安心。申珺姑娘现被关在五皇子府地牢,速去救人。"

姜雁眼眶一热:"父皇......"

"陛下还说,"李德全压低声音,"'有些事,不必太过拘泥礼法,随心而行即可'。"

姜雁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父皇这是在默许她与申珺的关系!

"多谢公公。"她深深一礼,转身对韩青道,"你带人去协助禁军,我去救申珺!"

——

五皇子府一片混乱。主人被捕的消息已经传来,侍卫仆从四散奔逃。姜雁带着几个心腹,直奔地牢。

地牢守卫早已逃之夭夭。姜雁一路冲到最里间的石室,只见申珺被铁链锁在墙上,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申珺!"姜雁心如刀绞,冲上前去。

申珺微微睁眼,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景象:"殿......下?"声音细如蚊蚋。

姜雁小心翼翼地解开锁链,将申珺抱下来:"是我,我来晚了......"

申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姜雁脱下外袍裹住她,泪水夺眶而出:"对不起,对不起......"

申珺虚弱地摇头,想说什么,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姜雁衣襟上。

"别说话,我带你回去。"姜雁抱起她,大步向外走去。

回到公主府,医官们早已候着。诊治过后,为首的医官摇头叹息:"申姑娘伤势太重,又兼旧疾复发,恐怕......"

"救活她!"姜雁厉声道,"用最好的药,不惜一切代价!"

医官们战战兢兢地开方煎药。姜雁亲自守在床前,为申珺擦拭身体,更换药布。看着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她心如刀割。

"你说过要陪我走到最后......"她轻抚申珺的脸颊,声音哽咽,"你不能食言......"

三天三夜,姜雁寸步不离。第四天黎明,申珺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热度也退了。医官们连称奇迹,姜雁却只是疲惫地笑了笑,继续守在床前。

——

一个月后,朝堂局势已定。太子和五皇子因谋逆罪被废为庶人,流放边疆。皇帝病愈后,念及姜雁救驾有功,欲立她为皇太女。

"儿臣惶恐。"姜雁跪在御前,"儿臣才疏学浅,不堪大任。"

皇帝叹息:"雁儿,朕知你心有所属。但江山社稷......"

"父皇,"姜雁抬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儿臣愿辅佐明君,但不愿被束缚在宫墙之内。申珺与儿臣,想去看看这大周山河。"

皇帝沉默良久,终于点头:"罢了。朕封你为镇国长公主,可随时入宫参政。至于其他......"他挥了挥手,"随你去吧。"

姜雁深深叩首:"谢父皇。"

离开皇宫,姜雁直接回到公主府。申珺已能下床行走,正在院中赏梅。听到脚步声,她转身微笑:"殿下回来了。"

阳光透过梅枝,斑驳地洒在申珺身上。虽然依旧瘦削,但气色已好了许多,眼中也有了光彩。

"嗯。"姜雁走到她身边,轻声道,"我没有答应父皇的封赏。"

申珺惊讶:"为何?那可是......"

"那不是我要的。"姜雁打断她,"这一个月,我想了很多。权力争斗永无止境,但人生短暂,何必浪费在无休止的算计中?"

申珺凝视着她:"那殿下想要什么?"

姜雁没有立即回答。她伸手拂去申珺肩头的落梅,轻声道:"我想和你一起,走遍大周山河,看尽人间百态。然后......"她顿了顿,"写一本书。"

"书?"

"《女诫新书》。"姜雁眼中闪烁着光芒,"不是教女子如何相夫教子,而是告诉她们,女子也可以有抱负,有理想,可以像男子一样建功立业。"

申珺眼中渐渐泛起泪光:"殿下......"

"当然,这需要你的帮助。"姜雁微笑,"你的智慧,加上我的经验,我们一定能写出一本能真正帮助天下女子的书。"

申珺深深看着姜雁,突然单膝跪地:"申珺愿追随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姜雁扶起她,顺势握住她的手:"不是主仆,是伴侣。"她声音轻柔,"我们一起,好吗?"

申珺眼中泪光闪动,最终化作一个坚定的点头:"好。"

——

次年春,江南某处临水小楼。

细雨如丝,润物无声。申珺伏案疾书,姜雁在一旁煮茶。茶香氤氲中,两人不时交换一个眼神,默契一笑。

"《女诫新书》第一卷已成。"申珺放下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殿下看看可有需要修改之处?"

姜雁接过稿纸,细细阅读。书中从女子教育、婚姻自主到参政议政,观点新颖大胆,却又言之有据。

"写得很好。"她由衷赞叹,"只是这么激进的观点,恐怕会遭到朝中保守派的反对。"

申珺轻笑:"殿下怕了?"

姜雁挑眉:"怕?我姜雁的字典里没有这个字!"她放下稿纸,"只是觉得,或许可以更策略一些,循序渐进。"

申珺若有所思:"殿下说得对。改革不能一蹴而就,欲速则不达。"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讨论书稿。窗外,雨渐渐停了,一道彩虹横跨天际,如同她们共同描绘的未来,绚烂而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