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思嘉他们两口子,都没把夏思芫太当回事。
但谢长青回去之后,一直觉得,夏思嘉这个生日没过好。
因此,他在给实验研究队准备打边炉大餐的时候,夹带了不少的私心。
光是鲅鱼饺子,就做了一大盆!
还特意提前就让方杰去找来钉螺,濑尿虾,干鱿鱼,黑虎虾等。
做了盐水钉螺。
去壳的白灼濑尿虾。
香煎干鱿鱼丝。
还有苦瓜虾滑。
这些都是夏思嘉爱吃的。
谢长青从布置打边炉座位的时候,就特意研究了菜的摆放。
他把这几样都放在自己面前,方便他回头涮好了,夹给夏思嘉。
等真正开吃之后,大家都忘却斯文,挽起袖子,在说笑声中夹菜抢菜。
夏思嘉被龚涛叫过去,挨着他坐。
龚涛特意要介绍上次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保育员,何琳大姐,给夏思嘉认识。
说她们俩都是和动物有缘的人,应该很聊得来。
夏思嘉起先还不知道龚涛是何用意。
等她跟何琳渐渐打开话匣子后,夏思嘉才发现,何琳性格内向,不喜欢和人交流。
她以前整理他们这支研究队的工作人员笔记时,确实在何琳的日记里看到她亲笔写下过——
比起和人相处,她还是更喜欢和动物接触。
小动物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不会引导她犯错。
何琳的父亲是从海外留洋归来的科学家,何琳受父亲影响很深,过去专注于学科理论研究。
但如今外边的红小兵斗劲十足,何琳几乎没有生存余地。
要不是因为被选中加入这个艰苦且与世隔绝的研究项目,她或许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吃过的亏,让何琳倍感阴影。
她一生无子,把参与试验研究的动物,全都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但实验中总有意外和牺牲。
动物的寿命,也没有人类的长。
何琳最终因为抚育的动物相继离去,情志重伤,年仅四十二就抑郁而终。
夏思嘉观察着现在的何琳。
她才三十四五的模样。
加上没有生育过,此前家境优渥,又保养得当,所以,要说她是二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也会有人信。
比起热情活泼的其他研究员们,她十分拘谨,和整个团队都格格不入。
一顿饭下来,她基本上不往大锅里伸筷子,只吃面前的几样菜。
夏思嘉便一次又一次,把谢长青给她涮的肉丝、虾滑、狮子头、白萝卜,都夹给了何琳。
何琳虽然内向,但却不笨。
她看得出来,夏思嘉一个劲儿的把菜夹到她这儿来,他们的生活管理员谢长青小同志,很不高兴。
“思嘉,你留着自己吃,我吃饱了。”何琳讪笑着说道。
夏思嘉立马抓到了矛盾重点,隔着人,盯上了谢长青,瞪着他说道:“琳姐要是吃饱了,那我也吃饱了,我们单独去旁边聊天吧。”
谢长青当即把手里的菜夹给了何琳,热情洋溢地说道:“琳姐!你吃的也太少了点!这样下去怎么行?龚博士说了,咱们实验室还任重道远呢,任何一名成员都是独特的!无可替代的!所以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他一边夹菜,嘴里的小词还一句接一句往外蹦。
“您一定要记住,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多吃菜!多吃肉!”
“大米饭还要不要?我再给你俩添一碗!”
谢长青积极张罗,忙碌不休。
何琳这才被劝着重新拿起了筷子。
夏思嘉也大口扒饭,吃得差不多饱了,才重新停下来,跟何琳聊天。
她前世有过养宠物的经验,这辈子又在空间里养了猫和蛇,她和动物的感情,也非比寻常。
因此,夏思嘉和何琳有很多共同话题可聊。
龚涛看着渐渐开朗了几分的何琳,向谢长青夸赞夏思嘉。
“别看夏医生这么年轻,可她却是一个循循善诱、体贴入微的好医生。”
“有时候,人生病了,不体现在身体上,而体现在心里。”
“我不能看着研究队的成员们这样倒下啊。”
“前路渺渺,大家还要一起携手走得更远才是。”
“不能就这样没了一个啊。”
龚涛这话,只有他和谢长青两人能听见。
其他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似乎都不大在意龚涛脸上的惆怅。
可谢长青仔细看看,又觉得他们每个人的神情,都和龚涛差不多。
其实,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只不过,因为参与了这个秘密项目,不得已和所有的亲朋好友断开联络。
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
只有等他们将来走了,走了很多年之后,才能由后人来书写他们今天的奉献和付出。
“博士,我敬您。”谢长青端起酒杯,和龚涛轻轻地碰了碰。
吃完火锅,谢长青送夏思嘉回去。
天幕呈现出冰川般的淡蓝色,西边的天空还有最后一丝残阳留下的紫色余晖。
而头顶上繁星如流动的沙溪,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谢长青忽然由衷地说:“嘉嘉,今天真的谢谢你。”
“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
夏思嘉和颜悦色地笑道:“大家请我吃饭,你一个人辛辛苦苦做饭洗碗,到头来,你还要跟我说谢谢。谢长青,你是不是忙昏头了?”
“我是真心的。”谢长青正色说道。
同时,他努力把住自行车车头,尽量驾驶得更平稳些,免得这岛上崎岖的路颠得夏思嘉屁股疼。
尽管今天准备了这么一大桌子菜,手臂都酸了。
可他绝不会让夏思嘉看出,他累。
累是不可能累的!
“嘉嘉,龚博士刚刚跟我说,你现在也算是实验研究队的一份子了。虽然是编外的,但大家都很喜欢你。”
“他比我更加感激你。”
“谢谢你愿意尽自己所能,去开导何琳姐。”
“你以后如果有空,可以常来实验室走动。”
夏思嘉没接话,是因为她觉得,谢长青有点得意忘形了。
这个实验研究队,如今是受军方保护的。
她到底还是民间人士。
怎么能随便走动?
她可不希望将来有一天,被当成敌特怀疑。
毕竟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老有个别不知死活的人,总是飞蛾扑火似的,动不动往七巧岛禁区钻。
敌特罪名一旦定下,可就要唱《铁窗泪》了。
她日子过得好好的,不想吃那种“铁饭碗”!
但是,这些预知的内容,没法挂在嘴边说。
所以,夏思嘉换了种方式,委婉地给谢长青提建议说:“你让何琳姐放假休息的时候,到卫生所找我呗,我和宝绢嫂子,一个比一个能聊天。而且,她要是在实验室那地方待久了,心情压抑,偶尔出来透透气,换个环境也是好的。”
谢长青暗暗想:那我不是就见不到你了吗?
于是故意编谎说道:“何琳姐可舍不得离开实验室半步。”
“那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做啊。”夏思嘉嘟囔道:“我最近身体还不舒服呢,你总让我跨半个岛往实验室跑,给我累出什么毛病怎么办?”
谢长青笑道:“你身体素质向来不错,怎么可能轻易累到?再说,你要是和我约定好来访时间,我可以来接你啊。坐自行车过去总累不着吧?”
夏思嘉信口说道:“这车这么颠,回头把我孩子颠坏了怎么办?”
“孩子?!”
谢长青一个急刹,差点把夏思嘉从车上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