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思嘉清寡一笑。
“你不用费心激怒我。”
她用看穿一切的语气,淡声说道:“现在是还没到哭的时候。等他真的走了,我会哭的。不会把自己憋坏的。”
沈维星歪过头,略显羞赧地摸了摸鼻子。
“我这点小伎俩,还真瞒不过火眼金睛的夏医生。”
夏思嘉却在此时蹲下身来,容色疲倦地靠在了沈维星的膝盖上,哑声说道:“你不用担心我,我没有故作坚强。只是今天这事发生得太突然了,我的身体还没有反应过来。所以,它没有感觉到悲伤,只感觉到了紧张。”
沈维星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说道:“所以,你是因为紧张,才往谢长青身上扎这么几十根针的?”
他完全推开门进来的那一刻就看清了,谢长青被扎得像只刺猬似的。
从头到脚,全都是针。
夏思嘉似乎是把针包里的所有针,全都用上了。
“我很好奇:这么多针,是要给他止痛,还是打算把他痛醒?”沈维星问道。
夏思嘉被逗笑了,“这叫做‘死马当成活马医’。如果能镇痛,那他身体就不那么难受了,他就能挺过来。如果不能镇痛,只有刺痛,那就唤醒一下他的求生欲,让他痛醒。”
沈维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媳妇儿好计谋。”
“哦,对了。”
夏思嘉用手臂抱紧沈维星的腿,仰头看他,“谢长青刚刚神志不清的时候,喊了一个名字。”
沈维星侧目睨她,“嗯?”
“他喊的是……沈维星。”夏思嘉如实相告。
沈维星显然不信,“喊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医生。”
“我也想不通,所以问你啊。”
夏思嘉的小鹿眼湿润而灵动,来来回回地盯着沈维星好看的俊脸,寻找着她想知道的答案。
“谢长青为什么会喊你的名字呢?”
“难道他弥留人间的最后时刻,最放心不下的人,是你?”
她这么一说,沈维星倒是有点思路了。
“可能是想嘱咐我,让我一定好生照顾你,不让你吃苦吧。”
“不过,他多此一举了。”
“就算没有他的临终遗言,我也会疼我太太的。”
“瞎操什么心。”
他说的最后这句,自带几分不可一世的傲娇感。
夏思嘉又忍不住发笑。
但是,在停尸间发出笑声,委实诡异。
所以,她只能捂着嘴,不让笑声传出去。
“咳咳……”
突然而来的咳嗽声,中止了他们小两口的闲叙。
连眼皮上方都扎着银针的谢长青,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好疼……”
夏思嘉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火速撤走了谢长青脸上的十八支针。
她先听了他的心跳,又搭脉摸了一会儿,这才果断下决心,把他身上剩下的一百支根针都拔了。
“恭喜你啊,谢长青,你暂时不用死了。”
夏思嘉拿起床边挂着的记录本,写写画画,同时说道:“阎王不收你。”
谢长青虚弱无力。
却又想接她的话。
只能咬咬牙,强撑着精神,气若游丝地说道:“谢谢……”
“不用客气。”
夏思嘉走出去叫人帮忙推床。
其他医生听到她的呼唤,纷纷惊叹,并且暗忖:
还是夏医生厉害啊!
头一回看见被推进停尸房的人还能活着出来的!
而沈维星也笑着恭喜谢长青,“你挺厉害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是一位坚强的战士了!”
“谢谢你……”
谢长青语含深意,“不是谢谢你的鼓励……是谢谢你,及时派人去提醒我……”
到这时,沈维星才忽然明白,为什么谢长青在昏迷中,会念叨他的名字。
谢长青是想告诉思嘉,是他间接救了他一命?
等谢长青被转入普通病房,其他人都忍不住来看看他。
不管是前来治疗痢疾的小孩子。
还是想要缓解牙疼的老大爷。
每个人都把他当成了一桩奇迹。
夏思嘉对谢长青委以重任。
“精神信念也是一种有效的疗法。”
“因此,不管谁来看你,你都得好好说。”
“不过,不要夸大了我的针灸疗法。”
“毕竟我当时是想的是,反正挨扎的人是你,我又不用疼,我就把能扎的穴位都扎了。”
“但这肯定是不可取的。”
“面对别人的时候,我可没有这样的狠劲儿。”
她叽里咕噜一通说,谢长青别的没怎么听进去。
就听懂了一层要领:她待我和别人不同!
谢长青的心情很明媚。
连带着,他觉得身上的刺痒、刺痛都没那么难以忍耐了。
不过,要是沈维星不在这儿,就更好了。
他今次算是被沈维星救了一命。
再把他当纯粹的情敌看待,似乎不是君子之举。
谢长青的心情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沈维星给谢长青削了一颗番荔枝。
但还没递过来,就被夏思嘉截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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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着和冰淇淋口感差不多的番荔枝,一咬一大口。
沈维星笑道:“你慢点吃,还有。宝绢嫂子拿了好几个过来。再说,你怎么能和病人抢东西呢。”
“要不是我,他现在就不是病人,是死人了!”
夏思嘉无情地说道:“辛苦受累的是我这个医生,他就躺在那儿,什么也没干,他累什么?还是我更需要补充能量。”
谢长青:“……”
“夏思嘉,这话你就说错了。”
“我累啊。我怎么不累啊。”
“我半梦半醒间,还要听你们两口子在我边上谈恋爱,我心里苦。”
“这你就不懂了吧?良药苦口利于病。”
夏思嘉将床底下的垃圾桶,扫腿勾了过来,准备吐掉番荔枝里黑漆漆的果核。
但转念一想,这果核也是种子……
她又撕了张白纸放在床头柜上,把果核都收集了起来。
并且接着说道:“你能有现在的精神劲儿,也不算全靠自己。”
“我和沈参谋长,都有一定的功劳。”
“所以,你就别哼哼唧唧的了。”
话说完,她手里的番荔枝也吃完了。
反正满手都是甜甜的果汁,一会儿肯定要去洗的,她干脆就着脏手,给沈维星也剥了一颗番荔枝。
剥好了,还喂送到他嘴边。
沈维星配合地咬了一口。
谢长青:“……医生,您先别喂了行吗?您要不看看我呢?我感觉嘴发苦,身上好像也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