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妄还握着那本往生契，指尖残留着骨书的冰冷触感。沈清秋站在他面前，脸上神情复杂，像是从梦中惊醒的人，又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她问得轻，声音却重若千钧。
苏妄点头，却没有说话。他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他知道，这契约不是用来封印魔神的，而是作为唤醒它的钥匙之一。
至亲骨血为引，太虚本源才会响应。
而所谓“至亲”，在苏妄的世界里，只有一个人——小棠。
他不敢想下去，可脑海中却止不住地浮现出女儿的脸。那张脸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月牙，嘴角有两个小小的梨涡。她总是喜欢蹦蹦跳跳地跑进药庐，把刚摘下来的花别在他耳后，说：“爹爹真好看。”
现在，这双眼睛可能会变成某场仪式的祭品。
“你打算怎么办？”沈清秋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苏妄抬头望向她，眼神坚定：“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小棠。”
沈清秋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点头。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显然刚才那一战耗尽了她不少灵力。但她的眼神依旧锐利，仿佛能看穿一切。
“那你得快一点。”她说，“我感觉……时间不多了。”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整片寒潭水面泛起层层涟漪，像是某种庞然大物正在水底翻腾。
苏妄猛地转身，看向潭面。
下一秒，一道刺目的红光破水而出，直冲天际！
那是……血色的月光？
不对劲。明明还未到血月降临之日，为何会有如此异象？
苏妄心头一震，立刻将骨书收入怀中，拉着沈清秋的手就往后撤：“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沈清秋没有挣扎，只是低声说道：“这不是普通的星象变化……是有人在催动血月提前降临。”
苏妄脚步一顿，眉头紧锁：“你是说，血月教已经动手了？”
沈清秋点头：“他们等不及了。”
两人一路疾行，终于赶回剑宗时，天空已彻底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云层翻滚，如同沸腾的血液，整个天地之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息。
剑宗山门前，早已聚集了大批弟子，纷纷仰头望着天空，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回事？血月不该这么早就出现啊！”
“难道是封印出了问题？”
“不对劲……这气息……好像是法阵提前启动了！”
苏妄与沈清秋对视一眼，同时加快脚步，直奔长老殿。
殿内灯火通明，几位长老正围坐在一张巨大的星图前，神色凝重。
见苏妄进来，长老大袖一挥，示意其他弟子退下。
“苏妄，你来得正好。”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开口道，“你可曾观测过星象？方才，太阴蔽月提前出现了。”
苏妄点头：“我在寒潭边便察觉到了异常。”
老者叹息一声：“看来，血月教已经按捺不住了。他们提前激活了血色法阵，意图扰乱封印节奏。”
“血色法阵？”苏妄皱眉，“那不是用来压制魔神卵的最后手段吗？他们怎么敢贸然使用？”
另一位长老沉声道：“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敢。他们知道，一旦法阵启动，哪怕只是部分激活，也会引发连锁反应，导致整个太虚界的因果循环被打乱。”
“我们必须立刻部署防御结界。”沈清秋插话道，“否则，封印可能会提前崩塌。”
老者摇头：“来不及了。法阵一旦启动，就无法逆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完成剩下的封印步骤。”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目光落在苏妄身上：“所以，我们需要你。”
“我？”
“你是唯一一个拥有阴阳鱼玉佩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能感知魔神卵位置的人。你必须担任祭典医官，确保封印顺利完成。”
苏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安：“祭典医官？可是……”
“怎么？”老者问道。
苏妄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开口：“我刚才看了一眼名单……沈清秋的名字……正在消散。”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都变了脸色。
“你说什么？”老者几乎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苏妄取出一张羊皮卷，指着上面模糊不清的文字：“您看，原本清晰可见的名字，现在已经快要看不见了。就像……被人用某种力量抹去。”
沈清秋也走上前来，语气低沉：“这说明，我的存在已经开始被影响。如果再不阻止这一切……”
她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老者沉声道，“血月教既然提前发动攻击，那就意味着他们的计划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早。”
苏妄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那我接受任命。”
老者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很好。我会安排你进入祭坛内部，那里有最关键的封印节点。”
“明白。”苏妄应声。
就在这时，他腰间的阴阳鱼玉佩忽然发出一阵微弱的光芒，表面浮现出一行文字：
【四十九日】
倒计时开始。
苏妄瞳孔骤缩，猛地抬头看向众人：“血月降临，还有四十九日。”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沈清秋缓缓开口：“也就是说，我们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苏妄喃喃重复。
足够发生很多事情。
也足够失去很多东西。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骨书，手指微微收紧。
他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他知道，这一趟，他已经无路可退。
……
夜晚，苏妄独自一人坐在祭坛外的石阶上，手中轻轻摩挲着阴阳鱼玉佩。
冷风吹过，带来一丝寒意。
他抬头望天，只见血月高悬，红光如血，笼罩天地。
远处传来钟声，悠远而沉重。
祭典即将开始。
而在他脚下，大地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
那是魔神卵的气息。
他闭上眼，感受着体内流动的灵力。
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你在想什么？”熟悉的声音响起。
苏妄回头，看到谢无妄正站在身后，目光幽深。
“你怎么来了？”他有些意外。
谢无妄没有回答，反而蹲下身，和他并肩坐下：“你怕吗？”
苏妄笑了：“怕。”
“我也怕。”谢无妄轻声道，“但我更怕你一个人扛下所有。”
苏妄沉默片刻，低声说：“我不想让任何人在这件事里受伤。”
谢无妄看着他，眼神复杂：“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有些事，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
苏妄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抹动摇。
谢无妄继续道：“你不是孤身一人，苏妄。我们都在。”
苏妄轻轻点头，却没有再说什么。
夜风呼啸，吹乱了两人的衣角。
远方，血月愈发耀眼。
而在这片寂静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阴阳鱼玉佩上的倒计时，悄然跳动了一次。
【四十八日】
下一刻，谢无妄突然皱眉，身形一闪，挡在苏妄身前。
空气中，一道黑色的裂痕缓缓浮现。
紧接着，一只漆黑的手掌，从裂缝中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