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好仃站在玻璃厂的二楼走廊上,手里捏着一沓文件,阳光从侧面打过来,在他手背和纸页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楼下传来叉车的喇叭声,还有几个工人在搬箱子,尘土飞扬得像刚撒了把金粉。
他低头看了眼文件封面上自己画的那个笑脸,嘴角也跟着翘了一下。
“文化融合,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他喃喃自语,像是在提醒自己,也像是回应上一章那个画笑脸的自己。
会议室里,小张已经坐在老位置上,正对着电脑敲字,嘴里还叼着根没点着的笔。阿芳拎着个保温杯进来,杯身印着“每天一杯奶茶,快乐一整天”,她一坐下就拍了拍杯子:“今天得靠它撑着了。”
“你不是说戒糖了吗?”小张头也不抬。
“戒的是奶茶,不是杯子。”阿芳翻了个白眼,“杯子得用,不然快乐从哪儿来?”
刘好仃笑了笑,把文件摊在桌上:“今天我们不聊文化了,聊‘本地化’。”
“本地化?”小张一愣,“不是已经做了吗?”
“做得还不够。”刘好仃指着文件上几个重点,“我们得让企业文化在不同国家和地区,用他们能理解、愿意接受的方式‘说话’。就像我们跟德国人讲效率,跟巴西人讲热情,这些是基础,但还不够。”
阿芳点头:“就像你上次说的,文化不是看一眼就懂的,得亲手碰一碰。”
“对。”刘好仃翻开一页,“接下来我们要做的,是让我们的文化表达方式,贴合不同国家和地区的习惯。比如在德国,我们要突出专业和严谨;在日本,要强调细节和尊重;在法国,要多点艺术感。”
小张皱眉:“那我们自己呢?不会把自己弄丢了?”
“不会。”刘好仃语气坚定,“核心价值观不能变,但表达方式可以灵活。就像玻璃,它本质是透明、坚固的,但可以做成杯子、镜子、窗子,甚至艺术品。”
阿芳来了兴趣:“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搞点视觉上的变化?比如在不同国家的宣传物料上,用当地喜欢的颜色和图案?”
“这个好。”刘好仃在本子上记了一笔,“比如德国偏爱黑白灰,我们就用简洁的线条;巴西喜欢鲜艳色彩,我们就用热情的红黄蓝。”
“那日本呢?”小张问。
“日本喜欢留白。”刘好仃说,“我们可以在设计上多留空间,文字也少而精。”
阿芳点头:“就像他们的茶室,干净、安静。”
“对。”刘好仃合上文件,“我们不是要变成他们,而是让他们觉得我们懂他们。”
会议结束时,太阳已经西斜,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一道金色的线。
小张伸了个懒腰:“刘哥,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文化化妆’?”
“不是化妆。”刘好仃笑了,“是‘换装’。”
阿芳也笑:“换装是为了出门,不是为了躲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团队都进入了“换装”状态。
阿芳带着设计组开始调整宣传物料,根据不同国家的偏好重新设计配色和文案。小张负责协调各国的本地团队,收集他们的反馈。
刘好仃则一头扎进了资料堆里,翻看之前文化交流活动的照片、留言和视频。他发现德国同事对玻璃工艺的传统技法特别感兴趣,还在视频里问过能不能现场展示。
“这可能是个突破口。”他在会议上提出来,“我们可以围绕传统工艺,做一系列文化宣传,比如制作工艺视频、邀请当地员工体验。”
“体验?”小张一愣,“你是说让他们亲手做玻璃?”
“对。”刘好仃点头,“就像我们之前让他们画画、磨杯子一样,让他们亲身参与。”
阿芳兴奋了:“那我们可以搞个‘玻璃工艺体验日’,每个国家轮流来,现场教学。”
“这个好。”小张开始敲键盘,“我可以联系德国那边,问问他们有没有兴趣。”
“不过得先培训一下咱们的人。”刘好仃补充,“不能光靠视频,得有人教。”
“我去。”阿芳自告奋勇,“我上个月刚学了吹玻璃,虽然吹出来的杯子歪得像被猫踩过,但好歹能吹出来。”
“你那叫‘猫踩杯’。”小张笑。
“你懂什么?”阿芳翻白眼,“那叫‘个性定制’。”
刘好仃没参与争论,只是继续整理资料。他发现巴西那边对“热情”元素的反馈特别好,尤其是那次“咖啡与玻璃”主题日之后,他们主动发来了一段视频,是他们那边的员工在工厂里跳舞,背景音乐是桑巴。
“我们可以把这种热情融入到企业文化表达里。”他在会上说,“比如在巴西的宣传视频里,加入音乐和舞蹈元素,让企业文化显得更有活力。”
“这会不会太夸张了?”小张有点担心。
“不会。”刘好仃摇头,“我们不是为了夸张,而是为了贴近他们的文化习惯。”
阿芳点头:“就像我们跟德国讲效率,跟巴西讲热情,跟日本讲细节,都是为了让他们觉得我们是‘自己人’。”
“文化认同。”小张若有所思,“原来这就是文化认同。”
“对。”刘好仃笑了笑,“不是让他们接受我们,而是让他们觉得我们也在接受他们。”
然而,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顺利。
当新设计的宣传物料发到员工手上时,部分员工开始有意见。
“我们以前不是这样做的。”一个老员工皱眉,“现在怎么什么都变了?”
“这不是变。”刘好仃在培训会上解释,“是升级。”
“升级?”另一个年轻员工问,“那我们自己的文化呢?不会被冲淡了吧?”
刘好仃点点头:“这个问题问得好。我们不是放弃自己的文化,而是让它更适应这个世界。”
他打开电脑,展示了几张不同国家的宣传物料:“你们看,这些物料虽然形式不一样,但核心内容没变。我们依旧是那个做玻璃的厂,依旧是那个讲效率、讲质量、讲合作的团队。”
“只是表达方式变了。”阿芳补充,“就像一个人穿不同的衣服,但他还是他。”
“那我们可以试试。”那个老员工终于点头。
“而且,”刘好仃看着大家,“你们的意见很重要。我们可以根据反馈继续调整,让每个人都能接受。”
小张在一旁补充:“我们已经在试点,如果你们有建议,随时可以提。”
“我提一个。”一个女员工举手,“能不能在宣传物料里加点咱们厂的特色?比如厂门口那棵老榕树?”
“当然可以。”刘好仃笑了,“文化融合,不是单方面的,而是双向的。”
几周后,第一批本土化策略的成果开始显现。
德国那边对“玻璃工艺体验日”表示出极大兴趣,甚至主动提出要安排一次线上直播,让他们的员工远程观看制作过程。
巴西那边对新设计的宣传视频赞不绝口,还发来了他们自己剪辑的版本,背景音乐是桑巴,画面里是他们员工跳舞和玻璃杯碰撞的慢镜头。
“他们说这是‘节奏感’。”阿芳笑,“说我们企业文化有节奏感。”
“节奏感也不错。”刘好仃点头,“至少说明他们愿意接受。”
日本那边反馈说新设计的宣传册“干净、有质感”,还提出可以合作出一本“玻璃工艺美学”的小册子。
“看来方向是对的。”小张松了口气。
“方向是对的,但路还长。”刘好仃看着窗外,厂门口那棵老榕树在风中轻轻摇晃,“文化融合,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阿芳拿起笔,在宣传册封底画了个笑脸。
阳光落在她笔尖上,像是那个笑脸真的在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