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誓,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的。
可陛下分明是去了乔婕妤那儿,清露却不知道陛下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却为何要偷偷摸摸的,实在是太奇怪了。
也是因着这缘故,她到现在都不敢将这事儿告诉自家娘娘。
“哼。”
白婕妤冷哼一声,扭过头远看到游廊尽头的庭院中,冬青正悄声往这边张望。
顾及着面子,白婕妤往怀里揣了揣汤婆子,没再训斥清露,抬脚往主殿这边走了。
经过已被宫人扫出来的一条没了雪的小道,白婕妤主仆二人及至主殿门口,被冬青拦了下来。
“奴婢见过白婕妤。”
冬青不怎走心地行了个礼,昨日都彼此险些撕破了脸了,此刻面对白婕妤,她自然是给不出多好的脸色的。
白舒也知道自己今日来得突兀,心中有点儿不自在。
可一想到淑妃交代她的,她此刻只能忍耐着,甚至赔上了一张笑脸儿。
“乔妹妹眼下可有空?我母亲做了些栗子糕,今晨差人送入了宫,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便想到了乔妹妹,还请她帮我分担一二。”
冬青通体一阵恶寒。
还母亲做的栗子糕,还分担一二。
分明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今日真是不巧了,娘娘,我们娘娘昨夜睡得晚了些,这会儿正在屋里补觉呢。”
“可……”她刚刚明明看到乔予眠在院子里。
话到了嘴边儿,又被白婕妤给咽了下去,这小贱人,就是故意让冬青这么说的。
白婕妤咬了咬牙,绕过冬青,便往里面走,边伸长了脖子,扬声朝着里面喊道:“乔妹妹,我知道你还在怪我,所以不肯见我!”
“诶娘娘!”
冬青也没想到白婕妤竟会这样没规矩分寸,扭头紧走两步去拦她,“我们娘娘正睡着呢,您不能进去!”
白婕妤对清露使了个眼色,清露心领神会,打后面走出来两步,笑着迎到了冬青跟前,挽住了她的手臂,口中并笑道:“妹妹别急,我们娘娘只是想同你们娘娘说说话,走走走,我们去那边看看。”
“诶你!”
冬青瞪大了眼睛,自己的力量却是与清露不相上下的,这会儿清露推不动她,她也推不动清露。
雪雁与青锁两个一早又出去了,这会儿想必还在回来的路上。
白婕妤身前却没了挡儿,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往里走。
“乔妹妹,我知道你是对我伤了心,不肯见我了,我昨日回去后一个人思来想去,其实你昨日说的那些话——”
白婕妤故意扯高的声音戛然而止。
正迎面儿,绛色的棉帘被从里面掀开,乔予眠自里面跨出了门槛儿,走了出来。
“姐姐无事不登三宝殿,想说什么,便在这儿说吧。”
竟是连叫她进屋都不行了。
白婕妤顶着热脸贴上了冷屁股,纵是脸皮有城墙那么厚,此刻也有些挂不住了。
“乔妹妹,你看你,怎么这么大的气性?”
“就像你说的,咱们同为女子,又同住一个屋檐下,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
白舒今日倒学聪明了,会拿她昨日的话来堵她了。
可惜,她也不是个全然没脾气的。
乔予眠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白婕妤那张挂带着三分假笑的脸上,就这般明晃晃、赤果果地打量着她。
白舒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仿佛自己心里那点儿事儿全都要被她看透了去。
她赶紧道:“乔妹妹,你,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说着,白舒又将左手里的食盒提起来,两只手握着,递到了乔予眠跟前,阻断了她打量的视线,“乔妹妹,我今日是来给你赔不是的。”
“这是我母亲亲手做的栗子糕,今日刚送过来的,虽不一定有御膳房的御厨做的那般好吃,但也算是我的一点儿心意,还望妹妹不要嫌弃。”
顺着白婕妤的话,乔予眠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食盒上。
凑得近了,的确能嗅到栗子的香气。
但白舒不知道,乔予眠喜欢热腾腾的栗子,却并不喜欢栗子糕。
栗子糕,那是郑氏最喜欢的。
她只是看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也并未伸手去接,只道:“心意我领了,既是你母亲做的糕点,白姐姐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白婕妤握着食盒的手紧了紧,没想到乔予眠无情起来能这般的油盐不进。
“妹妹,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吗?”
她豁出了这一张脸皮去,今日算是好话赖话都说了,乔予眠怎么连三分薄面都不给?
“婕妤误会了,你我之间本就没什么谁对谁错的分别,又谈何原谅呢。”
白婕妤:“……”
眼瞅着今日就要铩羽而归。
这让她怎么能甘心。
“乔妹妹,我今日来,其实……还有别的话要同你说的。”
白舒煞有介事地扭头,谨慎地往四周瞧着,看上去格外的谨慎小心,像真有什么不可告与他人的话要与乔予眠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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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诚恳请求道:“乔妹妹,你若是真一刻也不愿见到我,便是容我进屋一时三刻,与你说完了这一番话,到时你再赶我走也不迟。”
乔予眠顿了一下,心中权衡利弊。
看白舒此刻这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便也知道,自己今日要是不应她,她八成会赖死到这儿。
光是想想,乔予眠就觉得头疼。
她侧身,给白舒让出了一条路,“进来吧。”
白舒生怕她反悔似的,迈开步子就快速钻进了屋里。
乔予眠无语片刻。
心道,白舒就只差把“不怀好意”这四个字给顶在脑门儿上了。
她随着白舒进了屋,落下帘子,分坐到了方桌边铺着三层软垫的榻上。
白婕妤才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将食盒放在桌上,从里面取出了一盘栗子糕,“妹妹,你快尝尝。”
白舒一脸殷切地将那一盘摆得格外精致的栗子糕推到自己面前时,乔予眠拿过方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香茶,正往嘴边儿送。
她慢条斯理地抿了半盏茶,直到白舒松开了捏着盘子边缘的手,乔予眠终于也放下了茶盏,望着她,道:“不是有事儿要说?”
从头到尾,乔予眠都未曾看那栗子糕一眼。
白婕妤是倾着身子,稍稍向着乔予眠的方向靠拢着的,闻言,有些尴尬地以帕子掩了掩面,摆正了身子,“妹妹不吃,可是怕我在这栗子糕中下毒?”
乔予眠没说话,瞧看了她一眼。
算是默认了。
白婕妤心口一堵,早知道她就不问了。
乔予眠这小贱人,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她。
白婕妤捻起一块栗子糕放入口中,嚼了两下咽进了肚子里,才对乔予眠道:“妹妹这下总可以放心吃了吧。”
乔予眠不置可否,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只问,“白姐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我昨夜的确没怎么睡,眼下困顿得紧。”
见乔予眠软硬不吃,白舒的脸色僵硬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恢复了。
她将咬的那半块栗子糕放下,脸上浮现出几许苦涩来。
乔予眠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既觉得诡异,更多的却是纳闷儿。
她们之间应该还不是能够互诉衷肠的关系吧,她跑自己这儿来委屈个什么劲儿?
“乔妹妹,我,我昨日是真的认真的想了一日你的那番话。”
“我知道,你说得对。”
“你许是不知道……昨日淑妃将我留下后,命人打了我好几个巴掌……”
白舒说着,唯恐乔予眠不信似的,抬起帕子在自己的脸上蹭了蹭,当脸上敷着的那一层珍珠粉被蹭掉,露出了原本的皮肤来,那上面,还余有一道道痕迹,虽已淡了下去,但若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出来正是巴掌印。
“陛下不过在我那儿宿了两日,孙秋月便嫉妒地将我打成了这样。”
白舒吸了吸鼻子。
乔予眠,“你可以反抗。”
“反抗?”白舒凄惨地笑了一声,这惨笑却不像是装的。
乔予眠一时间也没法从她脸上看出她这一番话的真假了。
“你以为从前没有人反抗过吗?但她们的下场,不是被投井自尽,就是成了冷宫里的疯子。”
“她想要碾死我,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乔予眠静静地听着她的下文。
只听白婕妤又道:“妹妹,其实……我并不讨厌你。”
乔予眠正垂眸,盯着自己握在白瓷盏上摩挲着的手指,闻言,她抬眸看了眼白婕妤。
对她的话持怀疑态度。
她们彼此都该心知肚明,若白舒不讨厌自己,怎么会在她刚进宫,就祸水东引,借孟太仪的手给她一个下马威呢。
这话实在是没什么可信度的。
“妹妹,从前我的确软弱,对淑妃娘娘更是言听计从,其实……要不是她到处说你的不是,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闹得如今日这般僵。”
“要不是你昨日那一番话,如今我许还是活在她的淫威下,不敢有分毫的反抗。”
“唉,算着年龄,我还要比你大上一两岁,竟活得还没有你通透。”
像是自嘲似的,白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妹妹……我……我本来是没脸跟你说这些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