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柯公公,你的仇,你要报!天经地义!那我的恩,我也要报!义之所在,九死未悔!欧阳锋教我武功,护我周全,在这世上,他就是我的义父!今日你要杀他,可以!但你杀了他之后,我便要替他报仇!我杨过在此立誓,天地共鉴!你若杀我义父,我必取你性命!”
“过儿!不可!” 郭靖大惊失色,如遭雷击,急忙厉声喝道,额上青筋暴起。
黄蓉也秀眉紧蹙,眼中精光闪烁,惊疑与忧虑交织。
杨过这番话的份量和其中蕴含的决绝,远超她的预料。
柯镇恶怒极反笑,那笑声嘶哑、癫狂,铁杖猛地向地上一顿。
“铿——!!”
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震得地面尘土飞扬!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父仇子报!好一个恩怨分明!小子,有种!有种得很!!”
他笑声中充满了疯狂、快意,还有一丝行至末路的悲怆,“行!老瞎子今日就应了你!我杀了欧阳锋,你取我人头!血债血偿,天公地道!我柯镇恶顶天立地,说话算话!绝不会让靖儿和蓉儿日后寻你报仇!靖儿,蓉儿,你们都听到了!这是老瞎子和他杨过的生死约定!你们谁也不许插手!!”
柯镇恶这番话掷地有声,字字如铁,充满了江湖豪客快意恩仇、生死看淡的决然,也带着一种求仁得仁、引颈就戮般的悲壮。
一席话说完,他猛地将铁杖对准杨过身后的欧阳锋,一股不死不休的杀气再次凝聚,弥漫了整个破庙:
“现在,小子,给我让开!让老瞎子先了结这桩纠缠了十几年的血仇!”
杨过看着眼前这双目虽盲却刚烈如火的老者,心中亦是百感交集,敬意与悲悯翻涌,但守护身后之人的执念与责任压倒了一切。
他朗声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柯镇恶毫无迟疑地接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咳咳…咳…过…过儿…” 烟尘中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紧接着是一个虚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
“大丈夫…立于天地间…何须…求人?!你走开…别…别管我…也…别求他们…!”
正是重伤垂危的欧阳锋!
他神智混乱,身受致命重创,五脏六腑如同移位,但骨子里那份刻入骨髓的孤傲与对杨过下意识的回护,竟奇迹般压倒了此刻的痛苦!
柯镇恶闻声更是火上浇油,怒不可遏:“老毒物!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今日便是你的报应!”
“义父!” 杨过猛地回头看了一眼烟尘中挣扎的身影,又转回头死死盯住柯镇恶,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少年人特有的锐气:“我们父子俩,生便一起生,死便一起死!但——”
他话锋陡转,目光灼灼逼视着柯镇恶:“柯师公!您是顶天立地、响当当的英雄好汉!您方才说‘大丈夫一言既出’!”
柯镇恶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驷马难追!”
“好!好一个驷马难追!” 杨过等的就是这句!
他右手闪电般探入怀中,在所有人屏息凝神、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掏出了一枚色泽暗沉的古旧铜钱!
铜钱甫一出现,郭靖、黄蓉等人便是瞳孔微缩,神色剧动!
杨过毫不犹豫地一步上前,精准地塞入柯镇恶的手中!
“柯师公!您摸摸看!您还认得此物吗?!”
铜钱入手,那被岁月摩挲得温润光滑的纹路触感,瞬间如电流般击穿了柯镇恶!
这枚寄托了他对逝去同门无尽哀思与愧疚、贴身珍藏数十年的旧物,他怎会不认得?!
“……这…这铜钱?!是前日......!!” 柯镇恶整个人剧震,持杖的手臂猛地僵在半空,铁杖拄地方才稳住身形。
“不错!这正是前日您亲手赠予我的信物!”杨过声音铿锵,“您亲口所言:‘以此铜钱为证!今生今世,只要所求之事不违侠义道,粉身碎骨,也定为我办到一件!’今日!杨过斗胆,以此铜钱为凭,以您亲口立下的重誓为据,求您一件事——放下对欧阳锋的仇恨!放他一条生路!这便是杨过所求之事!”
“什——么?!” 柯镇恶身体剧烈一晃,若非铁杖支撑,几乎栽倒!
一颗心直坠冰窟!
原来如此!
这小子故意套我说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竟是早就打定主意,要在此刻逼我兑现诺言!
这小畜生……竟敢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他这是拿这枚铜钱当绳子,要把我活活勒死啊!
柯镇恶细想了两遍,脸上阴晴不定,终于说道,:“不可能!绝无可能!放过他?!这老毒物恶贯满盈,血债滔天!放过他?天理何在?!这大违侠义道!我办不到!办不到!!”
“侠义道?!” 杨过毫不退避,“柯师公!您看看他啊!他现在只是一个神志昏聩的疯癫老人!他还能害得了谁?!他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了!”
杨过的语速如连珠炮般急促:“您知道吗?!就在这庙里! 那疯癫的武三通伯伯发狂要取我性命!是他及时出手打退强敌,才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要不是义父,我这条命就交代在武三通的铁掌下了!结果呢?救我的疯子,您要杀。杀我的疯子,您倒不管!您告诉我,这算哪门子的侠义道?!”
此言一出,郭靖、黄蓉、朱子柳等人无不如闻惊雷,面色骤变!
他们只知武三通重伤,万没想到其中竟有如此惊心动魄的转折!
武三通疯癫多年,行事乖张,伤人毁物不计其数,众人虽痛心疾首却也无可奈何。
朱子柳作为武三通的同门师兄弟,心中也是翻江倒海:“是啊…我那三通师弟这些年闯下的祸事…桩桩件件,难道也要让那些苦主个个都来找他讨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