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的定北侯府笼罩在一片淡紫色的梨花香雾里,书房窗前的梨花树正落着今年最后一场花雨,细碎的花瓣扑在窗纸上,又被风卷着打了个旋。南宫翎坐在紫檀木书桌后,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发出规律的"嗒嗒"声,惊得砚台里的墨汁都颤了颤。
"将军,您这已经是第七张废纸了。"墨影端着刚沏好的碧螺春,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纸团,茶盏里升腾的热气模糊了他憋笑的脸,"从卯时到现在,您盯着朱雀大街白郡主的摊位,连张三买了三串山楂糖葫芦、李四赊了一串草莓糖葫芦都数得清清楚楚..."
南宫翎猛地回神,玄色广袖拂过桌面,将一卷兵书扫得滑落在地。他耳根泛起可疑的红,从袖中摸出枚白玉镇纸压住乱晃的书页:"本王在...查探民情。"
"查探民情需要盯着郡主的糖葫芦摊半个时辰?"墨影将茶盏轻轻放在案角,青瓷盏底与桌面碰撞出清响,"今早赵钱孙堵在郡主摊位前比价,那丫头叉着腰怼人时,您握笔的手可是把狼毫捏断了..."
南宫翎咳嗽一声,捡起地上的兵书挡住半张脸,书页恰好翻到"兵不厌诈"那一页:"本王只是觉得...她摊子前的人太少,生意太过冷清。"事实上,他脑海里还回放着白若雪踮脚与赵钱孙理论的模样,那丫头鼻尖沾着糖霜,眼睛瞪得像铜铃,偏偏语气又凶又甜,让他莫名想插手。
"将军,"墨影灵光一闪,上前半步压低声音,"要不咱派些弟兄去捧个场?既帮了郡主拓展生意,又能..."他顿了顿,看着自家将军耳尖的红意,把"让您光明正大地刷存在感"咽了回去,改口道,"又能彰显我军爱民如子的风范!"
南宫翎握着兵书的手指关节泛白,眼睛却亮了一瞬,随即又沉下脸:"本王怎能用军权谋私?"
"这怎么能算谋私!"墨影赶紧接话,茶盏里的碧螺春晃出几滴,"就当是...支持民间商业发展,响应陛下鼓励市井经济的号召!"他瞥见将军微不可察的点头,立刻转身掀帘而出,生怕慢一步就被反悔。
半个时辰后,演武场上响起整齐的甲叶碰撞声。赵铁柱带着十名亲兵列成纵队,簇新的玄甲在晨光中闪着冷光,每个人的表情都像是要上战场般严肃。南宫翎负手站在点将台上,墨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赵铁柱,本王命你带十名弟兄,即刻前往白郡主的摊位购买糖葫芦。"
赵铁柱一愣,铁盔下的脸皱成包子:"将军,买...买多少?"
"每人...买十串。"南宫翎喉结滚动了一下,补充道,声线刻意放冷,"且需在购买时大声宣扬:'郡主的糖葫芦天下第一!'"
亲兵们面面相觑,后排一个新兵蛋子没忍住,小声嘀咕:"将军,这咋听着像...像街头混混砸场子前喊口号?"
"休得多言!"南宫翎板着脸,目光扫过众人,"本王这是...这是检验你们的执行力!"他没说出口的是,昨夜白若雪叉着腰抱怨隔壁王屠户的肉摊吆喝声震得她糖霜都抖落了,他想帮她盖过那杀猪般的嗓门。
巳时正的朱雀大街被日头烤得发烫,白若雪正踮脚给小石头擦去鼻尖的糖霜,突然听见一阵齐刷刷的脚步声。她眯眼望去,十名玄甲士兵排成笔直的纵队,铠甲在阳光下亮得晃眼,活像十尊移动的铁疙瘩,吓得隔壁卖豆腐脑的李大爷手一抖,差点把铜勺掉进沸水里。
"郡主,末将赵铁柱,奉命买糖葫芦!"赵铁柱走到摊位前,啪地一个立正,甲叶碰撞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每人十串,共计一百串!"
白若雪看着眼前黑黢黢的甲胄方阵,乐了:"赵铁柱?你们将军又在搞什么西洋镜?"
赵铁柱想起将军的嘱咐,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喊:"郡主的糖葫芦天下第一!"
"郡主的糖葫芦天下第一!"十名亲兵异口同声,声浪震得摊位上的草靶都晃了晃。
周围买糖球的百姓全看傻了。张三端着碗胡辣汤刚喝到一半,闻言手一哆嗦,胡辣汤差点扣在自己光头上:"我的亲娘哎!战神府的亲兵咋成了街头托儿?"
李四赶紧捅了捅他,下巴朝玄甲努了努:"你懂个啥?没看见人家穿的是玄甲?这叫官方认证!"
白若雪转着眼珠,突然一拍大腿,围裙上的糖霜簌簌掉落:"哦——!我明白了!"她凑到赵铁柱跟前,压低声音,眼睛亮得像揣了星星,"战神大人这是帮我搞饥饿营销呢!"
赵铁柱懵了,铁盔下的眉毛拧成疙瘩:"饥饿...营销是个啥?"
"就是制造稀缺感!"白若雪指了指排队的玄甲士兵,围裙带子被风吹得飘起来,"你看你们这阵仗,多吸睛!等会儿我就宣布每日限购百串,保准销量蹭蹭涨!"她说着,从柜台下摸出块木板,用沾着红漆的刷子"唰唰"写起来。
"战神认证款糖葫芦,每日限购百串!"白若雪将木牌往摊位前一立,又抖开一叠油纸包,"玄甲军同款包装,买十串送战神贴纸一张!"
赵铁柱凑近一瞅,差点被贴纸惊得原地蹦起来。那贴纸上是个简笔画小人,浓眉大眼,手持长枪...不,是手持一串糖葫芦,旁边还歪歪扭扭写着"战神同款"。"郡主,这画像..."他嘴角抽搐,"咋看着像...像将军喝醉了拿糖葫芦当枪使?"
"像不像?"白若雪得意洋洋地晃着贴纸,阳光把纸映得透亮,"我特意照着将军的模样画的!买糖葫芦就送,贴在床头能辟邪,贴在灶台能防糊锅!"
话音刚落,一个头戴金步摇的贵妇挤开人群:"给我来十串!我要十张战神贴纸,回去贴在妆奁上!"
张三举着空碗喊:"我要二十串!给俺小子贴书包上,保准他上学不被欺负!"
玄甲亲兵们面面相觑,赵铁柱悄悄拽了拽旁边亲兵的甲叶:"你说...将军知道自己成了辟邪贴纸吗?"
亲兵摇头,手按在刀柄上:"不知道,但将军要是看见这画像...咱还是等会儿开溜吧,免得被当成替罪羊。"
白若雪数着铜钱笑得见牙不见眼,铜臭味混着糖香在她鼻尖萦绕。她抓过一串最新鲜的草莓糖葫芦塞给赵铁柱,糖壳上还沾着细碎的玫瑰花瓣:"谢了啊铁柱!回去替我跟将军说,下次搞营销提前吱一声,我好准备点战神同款糖纸!"
赵铁柱捧着糖葫芦,看着远处绸缎庄柱子后那抹熟悉的墨色衣角,突然觉得,这差事比当年在漠北冲锋还让人头皮发麻。
南宫翎躲在绸缎庄的朱漆柱子后,手里捏着块刚买的云锦料子,眼睛却透过门缝盯着斜对面的糖葫芦摊。看着白若雪推出"战神贴纸",看着百姓们疯抢,看着自己那张被画成表情包的贴纸满街飞,他捏着料子的手指青筋直跳。
"将军,您看郡主这商业头脑..."墨影憋笑到肩膀发抖,云锦料子被他攥出深深的褶子,"不去户部管钱粮,真是我大靖的损失。"
南宫翎看着白若雪手舞足蹈地给顾客贴贴纸,阳光落在她发间的栀子花上,花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他嘴角忍不住上扬,又迅速抿成直线:"她开心就好。"
就在这时,白若雪突然朝绸缎庄这边挥手,嗓门清亮得像刚出锅的糖霜:"战神大人!别躲了,出来喝杯酸梅汤啊!"
南宫翎一愣,手里的云锦"啪嗒"掉在地上。他迅速整理衣袍,装作随意路过,墨靴碾过地上的花瓣:"本王...只是路过此处,查看绸缎庄的军资采买。"
"路过?"白若雪挑眉,递过一串刚裹好的山楂糖葫芦,糖壳在阳光下像红玛瑙,"路过需要带十名亲兵排队买糖球,还让他们喊口号?"她凑近一步,栀子花香混着糖甜飘过来,"说吧战神大人,是不是...想追我?"
南宫翎接过糖葫芦的手猛地一僵,指尖的薄茧蹭掉了一块糖霜,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连叫卖的小贩都屏住了呼吸,无数双眼睛盯着这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战神。
阳光穿过梨花树的缝隙,在南宫翎墨色衣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看着白若雪狡黠的笑脸,那双眼眸像盛着星光,突然觉得没必要再掩饰。他清了清嗓子,平日里发号施令的声线竟有些微哑:"若本王说是呢?"
白若雪眨了眨眼,突然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那得看诚意!"她指了指摊位前拥挤的人群,围裙上的"脑洞百货"四个字被磨得有些模糊,"先帮我卖完这百串战神同款,再考虑要不要给你...打个八折!"
"将军加油!"张三举着刚买到的糖葫芦大喊,"打完折俺还能再买十串!"
李四跟着起哄:"将军卖糖球,千载难逢啊!"
南宫翎看着白若雪递来的靛蓝围裙,上面用红丝线绣着歪歪扭扭的"战神"二字,针脚粗得能塞进绣花针。他无奈又宠溺地接过,墨袍下摆扫过摊位前的草靶,惊起一片糖霜。
墨影在一旁叹气,看着自家将军笨拙地给顾客递糖葫芦,玄甲亲兵们在旁边立正站好,活像一排门神,忍不住低声嘀咕:"得,将军这是彻底沦为糖葫芦摊主了..."
而白若雪呢,躲在柜台后掏出小账本,用炭笔在扉页飞快记录:
"战神追妻第N天:√ 派亲兵排队捧场 ×1
√ 成功套路其成为贴纸模特 ×1
今日利润翻十倍,可换十车西瓜 五车山楂,完美!"
夕阳西下时,朱雀大街飘满了糖葫芦的甜香。百姓们看着冷面战神系着围裙卖糖球的奇景,笑得前仰后合。谁也没想到,名震天下的定北侯,追妻路竟从一串糖葫芦开始。而这条路,注定铺满白若雪式的奇葩套路,和南宫翎式的笨拙温柔。至于下一次,战神又会想出什么离谱招数?白若雪晃了晃账本,看着南宫翎被顾客围住要签名的窘迫模样,笑得更欢了——只要利润到位,啥套路她都接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