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的日头晒得青石板发烫，糖球摊后巷的杂院里，老忠对着一面裂了缝的铜镜，手指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镜中映出个身着青布褂子的老者，胸前歪歪扭扭绣着个糖球图案，针脚粗得能塞进黄豆，腰间还挂着个油布订单包，边角磨得发亮——这副打扮，活像西街卖麦芽糖的王老头，哪还有半分当年镇北王府大管家的气派。
"郡主...您瞧这..."老忠喉头滚动，抹了把眼角的泪，袖口蹭到铜镜，映出他腰间那柄锈迹斑斑的匕首——十年前王府被抄时，他拼死护着这把刀，如今却要用来割草绳打包糖球。"想当年，老奴腰佩宝刀，管着王府三进库房的钥匙，账房先生见了我都得矮三分..."
白若雪蹦蹦跳跳地掀开门帘，手里的账本拍得"啪啪"响："老忠叔，别对着镜子演苦情戏了！从今天起，您就是咱'王府快递团'的首席执行官兼财务总监！"她晃了晃账本，封皮上"糖球配送战略日志"八个大字歪歪扭扭，还沾着糖渍。
老忠接过账本的手直颤，扉页上白若雪的亲笔题字赫然在目：「粮草官转型指南——从千军万马到千串糖球」。翻到内页，第一页用朱砂笔写着：
「三月初五，老忠叔首单配送纪实：目标李府，糖球三串。迟到半柱香，罚金五文（注：因迷路绕开丞相府正门）。」
「三月初六，太傅府珍珠粉配送战报：迷路三圈，消耗脚力钱十文，获赏钱二十文（注：因给太傅夫人讲了段王府旧事）。」
"郡主！"老忠差点把账本摔在地上，"老奴当年在漠北押运粮草，迷路三天三夜都没绕这么远！丞相府正门是龙潭虎穴吗？绕着走能多赚五文钱？"
白若雪抢过账本，用沾着糖霜的手指点着字："老忠叔您想啊，丞相公子见了您准没好脸色，绕路就是'战略性撤退'！这叫成本控制，懂不？"她塞给老忠一把算盘，珠子上还粘着芝麻，"以后每单都得算投入产出比，赔本的买卖咱不做！"
老忠上任头三天，狼毫笔在宣纸上抖得像筛糠。当他看到"爆浆糖球十串，加急送丞相府"的订单时，笔尖"啪嗒"滴了团墨汁在账本上，活像战场上炸开的箭镞。
"老忠叔快点写！丞相府的管家在门口跺脚呢！"白若雪隔着窗户喊，糖球锅里的油花噼里啪啦响。
老忠咬牙切齿，在账本上写下：
「三月初七申时，接获敌军（丞相府）急报：索要糖球十串，疑似诱敌之计。吾军（快递团）速派斥候（红缨）施展轻功飞送，耗时两刻，歼敌（赚）五十文。缴获敌军赏钱，算首战告捷。」
白若雪踮脚看账本，笑得前仰后合："老忠叔，您这哪是送单记录，分明是《糖球兵法》啊！"她指着"歼敌五十文"的字眼，"下次能不能写'赚了五十文'？不然顾客看了以为咱们卖糖球还送人头呢！"
老忠吹着墨迹，胡子翘得老高："送糖球如临大敌！每一串都是冲锋陷阵的兵卒！"正说着，李四抱着空筐进来，探头探脑地问："先生，昨儿个您把酸梅汤送到御史府，账本上记的'战略转移'，是不是就是送错地址的意思？"
老忠老脸一红，翻到前一页：「三月初八，误闯敌营（御史府），损失糖球两串，获敌军（御史）赏钱十文。吾军将计就计，诈降成功，算意外之喜。」 他清了清嗓子："那御史大人夸我酸梅汤够酸，算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日午后，老忠正用兵法推演订单路线，突然听见街面一阵马蹄响。南宫翎骑着玄色骏马闯进后巷，玄甲上还沾着城郊演武场的草屑，看见老忠胸前的糖球刺绣，墨眉拧成了疙瘩："若雪，本王听说你缺...缺物流主管？"
白若雪从糖球锅里抬起头，脸上沾着糖稀："将军来得正好！老忠叔刚上任，您给传授点管理经验！"
老忠立刻挺腰板，准备听战神讲"孙子兵法"，谁知南宫翎开口就是："送单要快，态度要好，比如..."他转向李四，板着脸喊，"李四，来串糖葫芦，多加辣！"那语气，活像点兵场上的将令。
老忠："......" 这跟他想的"治军之道"差了十万八千里。更让他崩溃的是，南宫翎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订单："老忠，本王帮你送这单到战神府，让你看看什么叫效率！"
半个时辰后，墨影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头盔歪在一边："将军...把辣酱糖球送到皇宫了...陛下说...比御厨做的还够味..."
老忠默默提起笔，在账本上写下：「三月初九，友军（战神）误击皇城，意外获得天子赏（糖球好评）。此乃'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之奇效，记奇功一件。」 写完还在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老忠上任半个月，账本厚得能砸核桃，上面的记录越发离谱：
「三月十五，暴雨突袭，本团启动'油纸伞糖球阵'，全员冒雨配送。歼敌（赚）三百文，申请军费（糖葫芦）十串压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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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敌酋（丞相公子）派地痞抢单，红缨姑娘横眉一瞪，敌军望风而逃。缴获订单五单，赏钱二十五文，算'不战而胜'。」
白若雪翻着账本笑得直揉肚子："老忠叔，您这账本要是拿出去卖，准能成为京城畅销书！就叫《从王府管家到快递大亨：我的糖球战争》！"
老忠突然收起玩笑脸，指着账本上的曲线图："郡主，您瞧这订单量，呈几何级数增长啊！老奴算过了，咱们得扩招！"他算盘打得飞快，"至少再招十个伙计，分东西南北中五大战区，每区设个分团长..."
"正合我意！"白若雪一拍桌子，糖球差点滚到地上，"老忠叔升总经理，红缨当快递总监，将军...就当咱们的形象代言人！"
南宫翎刚想拒绝，白若雪就塞了串糖葫芦在他嘴里："形象代言人每天十串糖葫芦俸禄，还能免费试吃新品，咋样？"将军嚼着糖球，含糊不清地哼了声，算默认了。
月底盘账这天，老忠捧着厚厚的账本找到白若雪，手还是抖，但眼睛亮得像点了灯。账本最后一页用金粉写着：
「四月初五，王府快递团月营收纹银三百两整！已购置城东铺面三间，拟开设'脑洞百货'一号旗舰店，主营业务：糖球、珍珠粉、战神周边（筹备中）。」
"郡主..."老忠抹着眼泪，"想当年王府被抄，老奴躲在破庙吃了三天野菜，以为这辈子就完了...没想到跟着您卖糖球，反倒赚了这么多！"他指着账本上的数字，"三百两啊！够买三千串糖葫芦！"
白若雪拍着他的肩膀："老忠叔，这叫专业对口！您当年管王府粮草，现在管糖球库存，都是持家能手！"
正说着，南宫翎凑过来，看到账本里夹着的欠账单：「战神大人三月廿二日，购糖球二十串，赊账三十两整。」 他脸色一黑："本王何时..."
老忠立刻翻到记录页："将军您瞧，'三月廿二，战神言：'记本王账上'，签字画押在此！"那签名龙飞凤舞，确实是南宫翎的笔迹。
白若雪狡黠地笑："将军，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要不...您用十车糖葫芦抵债？"
南宫翎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放柔了声线："本王用十车糖葫芦，换你做本王的王妃，这账...能不能一笔勾销？"
老忠看着眼前这对活宝，突然觉得这账本比当年王府的兵书还好看。他清了清嗓子，提笔在最新一页写下：「四月初六，战神将军以十车糖葫芦为聘，向郡主求婚。本团全体成员见证，此账...记为永恒之爱，利滚利，无偿还期。」
夕阳西下，"王府快递团"的青布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老忠穿着印着糖球LOGO的制服，腰里别着算盘，站在摊位前指挥伙计。路过的百姓指指点点："看！那不是镇北王府的老管家吗？现在成了糖球界的财神爷！"老忠捋着胡须，看着账本上跳动的数字，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运筹帷幄的岁月——只不过现在，他算的是糖球的甜蜜账，谋的是带着大伙儿一起发家致富的好日子。巷口的风送来糖稀的甜香，混着老忠账本里"噼里啪啦"的算盘声，成了京城最热闹的致富交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