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潮汐将尽时,我要杀了你 >  第43章 涅盘蛊

诏狱的砖墙渗出阴冷湿气,萧景琰贴在阴影处,数着巡逻侍卫的脚步声。三长两短,间隔二十息——与线人提供的情报丝毫不差。

"父亲,等我。"他无声低语,玄铁短剑在掌心转了个圈。

三日前,镇国公萧远山在朝堂上被当众拿下,罪名是勾结边关守将意图谋反。证据?一封字迹拙劣的所谓密信,和几个屈打成招的"证人"。摄政王亲自下的令,连皇帝都无力阻拦。

萧景琰知道这是个死局。但他更知道,萧家男儿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当最后一队侍卫转过拐角,他如鬼魅般掠出,几个起落便到了地牢入口。铁门上挂着的锁已被腐蚀得不成形状——这得多谢沈家那个痴迷毒术的怪才提供的药水。

地牢深处,萧远山被特制的铁链悬在半空,琵琶骨处两个血洞已经结痂。听到动静,他缓缓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怒。

"糊涂!"

萧景琰单膝跪地:"父亲,孩儿来接您回家。"

"这是陷阱!"萧远山声音嘶哑,"快走!"

太迟了。

火把突然从四面八方亮起,刺得萧景琰眯起眼。箭矢破空声袭来,他旋身挥剑,仍有三支弩箭钉入肩背。最致命的是那支泛着蓝光的短箭——它擦过脖颈时,萧景琰闻到了甜腥的桂花香。

"血玲珑..."他单膝跪地,剑尖拄地才没倒下,"赵无恤,你竟用这等禁药..."

禁军统领从阴影中走出,指间把玩着一枚玄铁令牌:"世子爷好眼力。可惜啊,这毒没有解药。"他俯身扯下萧景琰的玉佩,"摄政王让我转告萧公——明日午时,全城观看萧家满门抄斩。"

剧毒随着血液奔涌,萧景琰视线开始模糊。最后时刻,他咬破舌尖,用尽全身力气掷出藏在袖中的烟雾弹。

"父亲...保重..."

坠入排水渠的刹那,他似乎看见一道白影闪过。

冰冷。刺痛。苦涩的药味。

萧景琰在剧痛中苏醒,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硬板床上。石室低矮潮湿,墙角油灯投下摇曳的光影。他试图起身,却发现四肢被特制的皮绳固定,胸前缠着的绷带渗出暗红血迹。

"别动。"

声音从头顶传来。白衣女子逆光而立,黑发用一根银簪随意挽起,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漆黑的瞳仁周围泛着一圈诡异的青晕。

"沈...清霜?"萧景琰想起那个曾给过他腐蚀药的沈家孤女。三年前沈家因涉巫蛊案被满门抄斩,唯独这个沉迷毒术的小女儿下落不明。

女子唇角微扬,露出个称不上笑的表情:"难得世子记得。"她俯身检查绷带,身上飘来混杂着药香的淡淡血腥气,"你该死了。血玲珑入心脉,神仙难救。"

"那你为什么..."

"好奇。"她突然掐住萧景琰下巴,力道大得惊人,"三百二十九人试过血玲珑,你是唯一撑过十二个时辰的。"另一只手掀开他眼皮仔细观察,"瞳孔还没扩散...有趣。"

萧景琰猛地挣开束缚,却在触及她手腕时怔住——那皮肤冷得像尸体,脉搏却快得反常。更诡异的是,他明明中毒已深,此刻却感觉力量在血管里奔涌。

"你给我用了什么?"

沈清霜不答,转身从石台上取来一碗黑红药汁。液体粘稠如血,表面浮着几片鳞状物,散发腐肉般的腥臭。

"喝。"

萧景琰别过脸:"除非你告诉我——"

银光一闪,三根长针已钉入他颈侧穴位。剧痛伴随着麻木感瞬间蔓延,他被迫张开嘴,眼睁睁看着那碗恶心液体灌入喉咙。

"第一个月每天三碗。"沈清霜收起针,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吐出来就再加一碗。"

药效发作得极快。萧景琰感觉有火在血管里烧,又像千万只蚂蚁在啃噬骨髓。他蜷缩着抽搐,咬破的嘴唇滴血在石板上滋滋作响——那血竟是淡青色的。

恍惚中,他看见沈清霜跪坐在旁,正专注记录他的每一声呻吟、每一次痉挛。灯光在她脸上投下诡谲的阴影,映得那对青黑眼瞳如同鬼火。

不知过了多久,剧痛转为钝痛。萧景琰浑身湿透像从水里捞出来,却发现胸前箭伤已经结痂。他震惊地触摸伤口,被沈清霜一把抓住手腕。

"别碰。"她不知从哪变出个瓷瓶,倒出些荧光粉末洒在伤口上,"会留疤。"

粉末接触皮肤的刹那,萧景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他清晰感觉到有东西在血肉里蠕动、生长。低头看时,伤口处的血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不可能..."他声音发抖,"血玲珑中毒者伤口无法愈合,这是常识..."

沈清霜突然凑近,近到他能数清她睫毛的颤动:"萧世子,从你喝下第一碗药开始,常识对你就不适用了。"她指尖划过他新生的皮肤,"欢迎来到涅盘计划。"

日子在痛苦中缓慢流逝。每天三次的灌药,不定时的取血、扎针,以及那些越来越古怪的"测试"——徒手捏碎岩石、在黑暗中辨认十里外的火光、忍受足以让常人休克的电击...

第二十七天清晨,萧景琰在镜中看到了可怕的变化。他的指甲完全变成了青紫色,眼白上爬满细小的血丝,而最惊悚的是,当他情绪波动时,皮肤下会有蛛网般的青纹浮现又消失。

"这是什么?"他砸碎镜子,碎片割破手掌却在几息间愈合,"你把我变成了什么怪物?!"

沈清霜正在研磨某种昆虫干尸,闻言头也不抬:"改良版血玲珑,混合了南疆蛊毒和沈家秘方。"她突然抓住他手腕按在药钵上方,用银刀划开一道口子,"看。"

暗青色的血滴入药粉,竟发出嗤嗤声响,腾起一股紫色烟雾。

"成了。"沈清霜第一次露出真切的笑容,却让萧景琰毛骨悚然,"现在你既是毒,也是解药。"

当晚,萧景琰故意打翻药碗,趁沈清霜弯腰时一个手刀劈向她后颈。出乎意料,看似瘦弱的女子竟以诡异角度扭身避开,反手三根银针扎入他肘窝。

"省省吧。"她冷眼看着跪地抽搐的萧景琰,"你体内流着我的药血,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疼痛稍减后,萧景琰突然发问:"为什么选我?"

沈清霜收拾药瓶的手顿了顿:"你父亲没告诉你萧家血脉的特殊之处?"她转身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三百二十九个实验体,只有萧家人能承受蛊毒反噬。"

萧景琰心头巨震。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偷听到的父亲与神秘客人的对话——"涅盘蛊绝不能现世萧氏守墓人的职责"...

没等他想明白,远处突然传来号角声。沈清霜脸色骤变,迅速熄灭油灯:"黑旗卫。"她从暗格取出个玉匣塞给萧景琰,"吃下去,能暂时压制蛊毒反噬。"

"你呢?"

沈清霜正在往怀里塞各种药瓶,闻言古怪地笑了:"摄政王找的是你,但..."她掀开地板上隐藏的暗门,"他见到我一定会更高兴。"

暗门后是条潮湿的隧道。萧景琰跟着沈清霜爬行时,注意到她左腕有道狰狞的旧伤——形状酷似皇室死士的烙印。

"三年前沈家灭门那晚,"黑暗中沈清霜的声音飘来,"摄政王亲自用烙铁烫的。他以为我死了,把我扔在乱葬岗。"她突然停下,转身时眼中青芒大盛,"没想到沈家秘传的假死药,真的有效。"

隧道尽头是悬崖边的竹屋。沈清霜刚推开门,一支羽箭就钉在她耳畔的木框上。二十丈外的林间,黑旗卫的玄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跳下去。"她指着悬崖下的激流,"你现在死不了。"

萧景琰没动:"一起走。"

沈清霜突然扯开衣领,露出心口处诡异的青黑色纹路——与萧景琰身上的如出一辙:"我们早就绑在一起了。"她将玉匣拍进他掌心,"找到你父亲,他知道下一步..."

话音未落,三支连珠箭破空而来。萧景琰本能地扑倒沈清霜,却感觉后背一凉——箭矢穿透了他的身体,尖端滴着熟悉的蓝色液体。

"第二次了..."他苦笑着咳出血沫,"还是血玲珑..."

沈清霜眼中第一次浮现惊慌。她猛地撕开萧景琰的衣衫,当看到他心口蔓延的青纹时,竟露出近乎绝望的表情:"来不及了..."

箭雨笼罩竹屋的刹那,萧景琰抱起沈清霜纵身跃下悬崖。坠落过程中,他清晰听见她在耳边说:

"记住,当青纹到达心脏时,喝下玉匣里的东西...那是唯一能让你保持人性的..."

冰冷的河水吞没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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