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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喻的指尖在展台边缘轻轻滑过，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这个展台向左偏移了0.5厘米。"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工作人员瞬间绷紧了神经。
"总监，这几乎看不出来..."一位年轻策展人试图解释。
"我看得出来。"宋喻打断对方，已经亲自上手调整。他戴着纯白手套的双手精确地移动着展台，直到与地面标记完美重合。"'触觉艺术展'的每一处细节都必须无可挑剔，特别是为那些真正依靠触觉感知世界的观众。"
工作人员交换着无奈的眼神。在艺术圈内，宋喻的完美主义和苛刻标准与他显赫的家世一样出名——宋氏艺术帝国的独子，29岁就掌管三家顶级画廊的天之骄子，以及那令人窒息的洁癖习惯。
"香槟塔检查过了吗？"宋喻转头问道，同时摘下手套，换上一副新的。
"按您的要求，192只水晶杯，间距2厘米，已经全部擦拭过三遍。"
宋喻微微点头，走向展厅中央那座晶莹剔透的香槟塔。今天是"边界触觉"展览的特别开幕式，展出的是盲人艺术家祁安的作品。这场展览对宋喻意义非凡——不仅因为这是他对抗父亲"商业化至上"理念的一次宣言，更因为那些作品本身确实打动了他。
就在他俯身确认最底层酒杯的角度时，一阵骚动从入口处传来。
"祁老师，这边请。红毯向前三步就是台阶，小心。"
宋喻直起身子，视线穿过精心设计的光线，落在入口处那个高挑身影上。祁安比他想象中年轻，看上去不到三十岁，黑色微卷的头发下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若不是那双略显无神的眼睛，几乎可以称得上精致。他左手搭在一条金色导盲犬的背上，右手握着一根折叠手杖，步伐却出奇地从容。
"祁先生，欢迎。"宋喻快步上前，伸出手才意识到对方看不见这个动作，略显尴尬地改为语言问候，"我是画廊总监宋喻，很荣幸能举办您的展览。"
祁安微微侧头，仿佛通过声音定位宋喻的位置，嘴角扬起一个浅笑："宋总监，久仰。感谢您对触觉艺术的重视。"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音乐般的节奏感。
就在这一刻，意外发生了。阿尔法——那条训练有素的金毛导盲犬——突然被展厅强烈的反光刺激，偏离了既定路线，带着祁安径直朝香槟塔走去。
"小心！"宋喻的警告来得太迟。
祁安的手杖碰到了香槟塔的底座，紧接着是一连串清脆的碎裂声。192只水晶杯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在黑白大理石地面上摔得粉碎，香槟液体四处飞溅。
整个展厅瞬间安静得可怕。
宋喻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精心设计的中心装饰在几秒内化为乌有，香槟已经溅到了他定制的西装裤脚和锃亮的皮鞋上。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强迫症让他几乎无法忍受眼前的混乱。
"阿尔法，停下。"祁安轻声命令道，导盲犬立即坐下。他蹲下身，摸索着碰到一块较大的玻璃碎片，"看来我刚刚毁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是香槟塔。"宋喻努力控制着声音里的颤抖，"192只Baccarat水晶杯。"
祁安的表情变得复杂："我猜这不仅仅是'欢迎'那么简单？"
"是展厅的中心装饰。"宋喻深吸一口气，"不过没关系，意外总会..."
"你在说谎。"祁安突然打断他，依然蹲在地上，手指却轻轻抚过旁边展台的边缘，"你的声音告诉我你很愤怒，而这个展台..."他的指尖精确地停在宋喻刚才调整过的位置，"每个转角都精确到毫米级别，说明你有严重的强迫症倾向。现在因为我，整个展厅的完美被打破了。"
宋喻愣住了。这个盲人竟然通过触摸展台就洞悉了他的心理特质。
祁安站起身，面对宋喻的方向："我会赔偿所有损失。现在，也许你可以先带我去一个安静的地方，让阿尔法冷静下来？顺便，"他微微歪头，"你需要换条裤子，我听到液体滴落的声音已经有17下了。"
宋喻低头，发现香槟确实正在从他的裤脚滴落。在这一刻，他意识到祁安虽然看不见，却比任何明眼人都看得更清楚——包括他竭力隐藏的完美主义焦虑。
"请跟我来。"宋喻说，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诚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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