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辰的指尖距离林悦的脸颊只剩半寸,温热的呼吸混着橡木桶发酵的酒香落在她的鼻尖。林悦的睫毛剧烈颤抖着,像被惊飞的蝶翼,瞳孔里映着他近在咫尺的轮廓——挺直的鼻梁投下淡影,薄唇微抿时下颌线绷出冷硬的弧度,可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的情绪,却烫得她心口发颤。
“咔哒。”
黄铜门把手转动的轻响骤然刺破酒窖里粘稠的寂静。林悦像被电流击中,猛地向后退了半步,后腰撞在堆叠的木箱上,发出沉闷的磕碰声。沈逸辰的手臂僵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指尖在身侧蜷了蜷,转过身时脸上已覆上惯常的淡漠。
管家推着醒酒车出现在拱门口,老式铜灯的光晕勾勒出他笔挺的燕尾服轮廓。他显然没料到里面的情形,推车轮子碾过石板地的声音戛然而止,微垂的眼帘飞快抬了一下,又立刻恭敬地垂下:“先生,您吩咐醒的1982年拉菲已经备好,需要现在送上来吗?”
酒窖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冰。林悦攥着裙摆的手指泛白,方才被沈逸辰呼吸拂过的耳廓还在发烫,她能清晰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混杂着沈逸辰低沉的回应:“放在吧台上。”
管家应声上前,擦得锃亮的皮鞋踩在地面,发出规律的声响。林悦下意识地往阴影里缩了缩,目光落在一排排贴着泛黄标签的酒瓶上,鼻尖萦绕的酒香忽然变得辛辣起来。她方才明明是想推开他的,可当他的气息笼罩下来时,四肢却像被藤蔓缠住,连拒绝的力气都消失了。
“林小姐似乎对这款罗曼尼康帝很感兴趣?”沈逸辰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刻意的平静。林悦转头时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方才那瞬间的灼热早已褪去,只剩下商场上惯见的审视与疏离,仿佛方才酒窖中央的暧昧只是她的错觉。
“只是觉得标签设计很特别。”她强作镇定地伸手触碰瓶颈,冰凉的玻璃触感让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沈总特意带我来酒窖,不是说要谈城西地块的合作方案吗?”
沈逸辰轻笑一声,伸手取过管家刚放下的醒酒器,深红色的酒液在水晶容器里晃出优雅的弧度:“急什么?好的合作需要好的氛围。”他将两个郁金香杯放在橡木吧台上,斟酒时手腕轻转,酒液撞击杯壁的声音清脆悦耳,“这里的酒窖比会议室有趣多了,不是吗?”
林悦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她当然记得来之前的情形——沈逸辰的助理突然联系她,说有份补充协议需要当面确认,地点却定在远离市区的私人酒庄。车子驶入铁艺大门时,她看见沈逸辰站在露台上抽烟,深蓝色衬衫被晚风掀起一角,那一刻的闲适与他平日在谈判桌上的锐利判若两人。
更让她意外的是,踏入主楼时沈逸辰突然拿走了她的手机。“谈正事的时候不希望被打扰。”他说得理所当然,顺手将两人的手机都放在玄关的水晶托盘里,动作自然得让她无法拒绝。现在想来,所谓的“谈正事”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借口。
管家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退下,厚重的木门合拢时发出沉闷的声响,将酒窖重新锁进昏暗与寂静。沈逸辰倚在吧台上,指尖夹着酒杯轻轻晃动,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
“城西地块的方案,你在会上提出的修改意见很有意思。”他忽然开口,打破了凝滞的气氛,“但你似乎故意隐瞒了地下停车场的改造成本?”
林悦一愣,随即恢复了专业姿态:“不是隐瞒,是觉得暂时没必要讨论。我们测算过,如果采用装配式建筑技术,能节省30%的工期,足以覆盖额外成本。”她从随身的文件袋里抽出图纸,借着头顶微弱的灯光展开,“关键在于东侧的下沉式广场设计,这里可以……”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沈逸辰没有看图纸,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脸上。灯光从斜上方打下来,在她脸颊投下细密的阴影,唇瓣因为方才的紧张微微泛红,说话时会下意识地咬一下下唇,像只受惊的小兽。
“林悦。”他忽然打断她,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你在怕什么?”
图纸从指尖滑落,在地面展开半张。林悦猛地抬头,撞进他带着探究的眼眸,心脏又是一阵失控的狂跳。她怕什么?怕自己沉溺在他偶尔流露的温柔里,怕忘记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商业竞争,还有三年前那场不欢而散的合作。
“沈总说笑了,我只是在谈工作。”她弯腰去捡图纸,发丝垂落遮住脸颊,却在起身时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沈逸辰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面前,胸膛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过来,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
“如果我不想谈工作呢?”他的呼吸落在发顶,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从刚才到现在,你心里想的,真的只是那些图纸吗?”
林悦的后背瞬间绷紧,手里的图纸再次散落。她想推开他,可手臂刚抬起就被他握住。他的掌心温热干燥,指腹带着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摩挲着她的手腕时,一阵战栗顺着脊椎蔓延开来。
“沈逸辰,我们不能这样。”她的声音带着颤抖,目光挣扎着想要避开,却被他用指尖轻轻捏住下巴,强迫着抬起头。
“为什么不能?”他的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眸子里翻涌的情绪比刚才在酒窖中央时更加汹涌,“三年前你可以为了一个项目连夜堵在我办公室,现在却连看我一眼都不敢?”
三年前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也是这样的夜晚,她抱着修改了七遍的方案在沈氏集团楼下等到凌晨,他走出电梯时带着一身酒气,却还是耐心听完了她的陈述。后来项目黄了,合作告吹,她以为他们之间只会是永远的竞争对手。
“那是工作。”她咬着牙强调,眼眶却不受控制地发热,“沈总,我们现在也应该只谈工作。”
沈逸辰忽然低笑起来,笑声震得胸腔微微发颤:“林悦,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他微微低头,迫使她直视自己的眼眸,那里清晰地映着她慌乱的模样,“你敢说,刚才在我靠近的时候,你没有一点心动?”
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酒的醇香里混入了她洗发水的清香,形成一种令人晕眩的气息。林悦的防线在他直白的注视下摇摇欲坠,那些被她强行压抑的情愫像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着心脏让她喘不过气。
就在她的理智即将崩塌的瞬间,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不是她的,是沈逸辰放在玄关的手机通过某种内部通讯系统传来的提示音,短促而急促,在寂静的酒窖里格外刺耳。
沈逸辰的动作猛地顿住,眉头瞬间蹙起。他看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又低头看向林悦泛红的眼眶,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看来是有急事。”他直起身,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衬衫领口,方才的炽热瞬间褪去,又变回那个冷静自持的沈总,“合作方案的细节,明天让助理对接吧。”
林悦踉跄着后退几步,扶着冰冷的酒桶才站稳。她看着沈逸辰转身走向门口的背影,挺拔的肩膀线条绷得很紧,步伐却依旧沉稳。方才的拥抱、低语、灼热的目光,仿佛都随着那阵手机震动烟消云散,只留下她胸腔里依旧失控的心跳。
沈逸辰在门口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外面风大,我让司机送你回去。”他顿了顿,补充道,“手机在玄关,记得拿。”
厚重的木门再次合拢,将酒窖重新锁进昏暗。林悦缓缓蹲下身,看着散落一地的图纸,指尖触到冰凉的石板,才惊觉自己的手心早已被汗水浸湿。酒窖深处传来橡木桶渗出酒液的滴答声,像在为刚才那个未完成的吻,敲打着冗长的尾音。
她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蹲了多久,直到手机屏幕亮起,是助理发来的信息,问她是否需要准备明天的会议资料。林悦深吸一口气,慢慢站起身,将散落的图纸一张张收起。
走到玄关时,水晶托盘里的两部手机安静地躺着,屏幕都已经暗了下去。林悦拿起自己的手机,指尖划过冰凉的屏幕,忽然看到锁屏壁纸——那是三年前项目庆功宴上拍的照片,她站在人群里举着酒杯,而沈逸辰站在不远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原来有些东西,从来都没有真正消失过。她轻轻按灭屏幕,将手机塞进包里,转身走向停在门口的黑色轿车。车窗外,酒庄的灯光在夜色里晕成温暖的光斑,而她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在这个独处的夜晚悄然改变,就像那些在橡木桶里静静发酵的酒,等待着被开启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