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野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握着她后颈的手骤然收紧,他盯着她,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安靖以为他不会回答,才听见他哑着嗓子开口。
“那我就守着这些过。”
他低头,鼻尖蹭过她的发顶,气息里带着点颤抖:“你的书我天天翻,你的搪瓷杯我天天用,你的那盆绿罗我天天浇。这些便签……我就贴满整个屋子,醒着看,睡着想,就当你还在。”
“反正……”他顿了顿,喉结滚了滚,“熬着熬着,这一辈子也就快了。”
安靖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猛地砸在陆鸣野手背上,滚烫得灼人。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喉咙里的哽咽堵得死死的,只能发出细碎的抽气声,像只被雨淋湿的小兽。
“你混蛋……”她捶了他一下,力道轻得像羽毛,眼泪却汹涌得更厉害,“谁要你熬……谁让你守着这些过……”
她埋在他胸口,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把他的衬衫洇湿了一大片,“我信里不是告诉你,要好好的吗?让你结婚生子吗?”
她抽噎着,每说一个字都像被针扎,“你怎么这么傻啊……守着这些有什么用?它们能替我给你暖被窝吗?能替我跟你吵架吗?”
陆鸣野抬手抚着她的背,掌心贴着她颤抖的脊梁,一下下轻拍着,像哄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她的眼泪太烫,烫得他心口发疼,只能把她抱得更紧,紧到仿佛要将两人揉成一团。
“不能。”他哑着嗓子应,声音里也沾了湿意,“可没这些,我连想你的时候,都没个地方摸一摸啊。”
她抬头,泪眼模糊地望着陆鸣野,忽然用力抱住他,像抱住失而复得的珍宝。
“陆鸣野……”她哽咽着,“幸好……幸好,我回来了。”
战友用血肉铺就的生路,让她能活着回到爱人身边,让那些“如果”终究成了“幸好”。
陆鸣野抬手把她额前汗湿的碎发捋到耳后:“好了宝贝,不哭了。”指腹轻轻摩挲着她颤抖的唇瓣,“你回来了,比什么都强。”
“以后不许再写那种混账话,听见没?”他捏了捏她的脸颊,“我的一辈子,得跟你一起过。暖被窝也好,吵架也好,少了谁都不算数。”
安靖把脸埋进他颈窝,闷闷地“嗯”了一声,眼泪却还在掉。
他声音沉而稳,像在许一个郑重的承诺:
“老婆,以后我们好好活着。”
“照顾好胡进新的父母,他用命换你回来,这份情,我替你一起还。”
安靖的睫毛颤了颤,眼泪又要涌上来,被他用指腹轻轻按住眼尾。
“周辰也是,我们一起帮助他。”陆鸣野继续说,“我托人从德国请了最好的康复师,已经到了航城,帮助他手臂的恢复。
还有两台仪器,一台是针对戒毒的神经反馈仪,一台是手臂功能重建的康复机,昨天刚清关,直接送云城医院了——捐给医院,他能用,别人有需要也能用。”
他低头,鼻尖蹭了蹭她的额头,声音放软了些:“好了,别哭了。这些事有我呢。”
他牵起她的手,指尖扣紧她的指缝:“我现在带你去个地方。下午我们就去云城。我知道你心里惦记着周辰。”
陆鸣野没多说什么,直接拉着安靖往卫生间走。他拧开热水,把毛巾浸在里面,双手攥着揉了揉,又捞出来拧到半干,叠成整齐的方块。
“抬头。”他声音放得很柔,抬手将热毛巾轻轻按在她脸上。
温热的水汽裹着暖意,一点点渗进皮肤,把刚才哭红的痕迹熨得柔和了些。
他另一只手伸过来,指尖轻轻拨开她额前被泪水打湿的碎发,拢到耳后。
毛巾敷得差不多了,他才取下来,又顺手用指腹擦了擦她脸颊上残留的湿痕,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好了。”
他看着她,眼里带着点笑意,“眼睛不那么红了。”
安靖抬眼看他,正对上他含笑的目光,下一秒,他微微俯身,在她泛红的眼角印下一个轻得像羽毛的吻。
“走了。”他牵起她的手,指尖温热干燥,“带你去个地方。”
走到玄关,陆鸣野给安靖换好鞋,她撒赖。跳到了他背上。
“陆鸣野,我累了,要你背。”她把脸埋在他颈窝,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还有点撒娇,毛茸茸的发丝蹭得他下巴发痒。
陆鸣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晃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托住她的腿弯,稳住身形时低笑出声:“多大的人了,还学小姑娘撒娇。”
嘴上这么说,脚步却稳稳地直起身,托着她往电梯走。
安靖在他背上晃悠着,得意地哼了一声:“我不管,我就是累了。”
手指还在他胸前轻轻戳了戳,像只耍赖的小猫。
电梯门缓缓合上,镜面里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陆鸣野看着镜中那个把脸埋在自己肩上、露出小半张泛红脸颊的小女人,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刚认识那会儿,她是冷美人,话少得像块捂不热的冰,跟他说话都带着三分客气的疏离。
可现在呢?会哭会闹,会抱着他的脖子撒娇,连走路都要赖在他背上,这前后的反差,大得像换了个人。
他忍不住抬手,拍了拍她搭在自己胸前的手背,声音里裹着藏不住的笑意:“下来了,再赖着,待会儿摔着你。”
安靖却把腿圈得更紧了些:“不,就要你背。”
电梯门开了,陆鸣野背着她一步步往地下车库走去。
他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这样粘人的、鲜活的、带着烟火气的她,真好。比任何时候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