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行尸走肉:先知林峰 >  第171章 融合的阵痛

新联合体的旗帜在联邦城重建的议会厅上空猎猎作响,宣告着一个旧时代的终结和一个新时代的艰难启航。第八卷的尾声定格在百废待兴却充满希望的图景上:废墟在清理,田野在播种,学校传来读书声,年轻一代的身影活跃在重建的各个角落。然而,这幅充满生机的画卷之下,潜藏着汹涌的暗流。战争的硝烟虽已散去,但战争遗留的创伤、旧制度的幽灵以及人性深处的隔阂,远未愈合。新联合体成立后的第一个重大挑战,并非来自荒野的威胁,而是来自内部的融合——如何将这片曾被帕梅拉·米尔顿用铁腕和等级塑造的土地,真正整合成一个基于自由、平等、互助与责任的新家园?

联邦城及其辐射的广阔区域,是新联合体版图上最大、也最复杂的拼图。这里曾经是帕梅拉“秩序堡垒”的核心,等级森严,壁垒分明。如今,堡垒崩塌,留下的是一个撕裂的社会:曾经高高在上的联邦精英:官员、富商、高级技术人员及其家属,在失去特权和庇护后,或心怀怨恨,或惶惶不可终日,优越感与失落感交织;曾经被压榨的底层民众:工人、贫民窟居民、“无用者”,在短暂的解放狂欢后,面临着生存的严峻现实和对未来的迷茫,自卑与渴望交织;还有大量在战争中流离失所的平民,以及投降后被甄别、等待处置的联邦士兵和前官员,他们如同惊弓之鸟,对新秩序充满疑虑。要将这些背景迥异、心态复杂的人群真正融合,其难度不亚于在废墟之上重建一座新城。

阶级观念的消除,是新联合体面临的第一道、也是最顽固的壁垒。帕梅拉统治下精心构建的金字塔结构虽已崩塌,但其精神烙印却深深刻在许多人的心中。

在联邦城中心区域清理出的、相对完好的“橡树区”,这里曾是联邦中上层人士的聚居地。如今,这里被临时安置着部分前联邦官员家属和高级技术人员。虽然失去了往日的奢华,但那种无形的“优越感”依然存在。在一次由重建委员会组织的社区交流会上,气氛尴尬而微妙。

一位衣着虽旧但浆洗得十分整洁的前联邦教育部官员遗孀,玛乔丽·霍桑夫人,带着一丝矜持,对负责分发基本生活物资的社区工作人员,一位原山顶寨的农妇,抱怨道:“亲爱的,这种粗麻布被单…实在是不够柔软舒适。而且,配给的玉米糊和豆子…缺乏必要的营养。要知道,在以前,我们橡树区是有专门的配给标准的…”她的语气并非刻意为难,却带着一种根深蒂固的、认为自身应享有更高待遇的潜意识。

负责分发物资的农妇贝琪,来自山顶寨,习惯了平等互助的氛围。她皱了皱眉,尽量平和地回应:“霍桑夫人,现在物资紧张,所有人都是统一标准。这粗麻布是工坊能提供的最好的了。玉米糊和豆子能填饱肚子,保证基本营养。特殊待遇…新联合体没有这个说法。”

“统一标准?”旁边另一位前富商的女儿,年轻的爱丽丝,忍不住插嘴,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可我们以前…我们习惯了更好的生活!难道就因为帕梅拉倒了,我们就该和…和外面那些人一样吗?”她瞥了一眼窗外,那里是正在清理废墟的工人和流民安置点。

这种“我们”和“他们”的划分,这种对“更好生活”的理所当然的期待,正是旧联邦等级制度的余毒。它像一道无形的墙,将橡树区与其他区域隔开,也引发了其他居民的强烈不满。

在流民安置点,一片清理出的广场搭建的帐篷区,气氛则截然不同。这里挤满了在战争中失去家园的平民、从贫民窟迁出的居民以及部分身份待定的前联邦底层人员。他们听着橡树区传来的零星抱怨,脸上露出愤懑和不屑。

“听听!听听!”一个身材粗壮、脸上带着刀疤的原工厂工人巴克大声嘲讽道,“橡树区的老爷太太们还在做梦呢!还想着他们的丝绸被单和牛排大餐?呸!现在大家都一样!都得靠自己的双手干活吃饭!新联合体讲的是平等!不是他们那套狗屁等级!”

“就是!”一个瘦小的妇人抱着孩子,低声附和,“以前他们高高在上,把我们当牲口使唤。现在还想搞特殊?没门!”

这种因长期压迫而产生的自卑感,以及对“平等”近乎偏执的渴望,同样构成了融合的障碍。自卑有时会转化为过度的敏感和攻击性,任何一点来自橡树区的风吹草动,都可能被解读为“复辟”的信号,引发不必要的对立和冲突。

林峰在巡视社区时,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弥漫的紧张气氛。在一次由他和玛姬共同主持的社区协调会上,他直面了这个问题。

“橡树区的居民,”林峰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新联合体承认你们过去的身份,但不承认过去的特权。在这里,没有‘橡树区’和‘安置点’的区别,只有‘新联合体的公民’。你们的知识、技能,是新联合体宝贵的财富,我们欢迎并需要你们参与到重建中来。但你们也必须放下过去的优越感,学会在新的规则下生活,与其他公民平等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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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向巴克和其他安置点的代表:“同样,安置点的同胞们。新联合体承诺平等,但平等不等于平均主义,更不等于仇视。橡树区的居民,他们中的许多人也是战争的受害者,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家园。他们也需要时间适应新的环境。用过去的仇恨眼光看待他们,只会制造新的分裂,阻碍我们共同家园的建设。我们要警惕的,是试图恢复旧制度的思想和行为,而不是某个群体本身。”

玛姬也补充道,她指着窗外正在清理废墟的人群:“看看外面,无论是来自橡树区,还是安置点,还是其他社区的人,大家都在为同一个目标努力——重建家园。汗水不会区分阶级,成果属于所有人。让我们把精力放在共同的目标上,而不是互相猜忌。”

林峰和玛姬的话,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滴入冷水,暂时压制了沸腾的冲突,但深层的隔阂,远非一次会议就能消除。阶级的幽灵,仍在新联合体的上空徘徊。

比观念冲突更迫在眉睫的,是生存的压力。战争制造了庞大的流民群体。联邦城内外,临时搭建的安置点人满为患,帐篷连绵,卫生条件堪忧,食物、药品、御寒衣物等基本物资极度短缺。饥饿、疾病和绝望的情绪在蔓延。同时,数量可观的前联邦战俘,士兵和部分低级官员们,被关押在临时设立的看守营中,等待最终的审判和处置。如何安置流民?如何处置战俘?如何尽快恢复生产,让所有人有饭吃、有活干?这是维系新联合体稳定、赢得民心的基石。

墨瑟·道恩将军负责的“安全与安置部”面临着巨大压力。他调派了部分起义军和联盟战士,协助维持安置点秩序,分发有限的食物和药品。安德莉亚带领的社工团队,主要由原亚历山大和山顶寨的妇女组成,深入安置点,安抚民众情绪,登记人员信息,寻找失散亲人,组织力所能及的自助劳动,如缝补、编织、清理小范围垃圾。但杯水车薪。流民们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和对现状的不满,任何一点延迟或分配不公都可能引发骚乱。

“我们需要更多的食物!更多的帐篷!孩子们在生病!”一个流民代表在临时搭建的申诉点前,对着负责的官员激动地喊道。 “我知道!我们正在想办法!”官员疲惫地解释,“农田在复耕,但粮食长出来需要时间!我们在尽力调集物资…” “尽力?帕梅拉在的时候,我们至少不会饿死!”人群中有人愤怒地喊道,立刻引起一片附和。这种将现状与过去对比的言论,极具煽动性,也反映了部分民众对新秩序的怀疑。

与此同时,看守营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被关押的战俘们情绪低落,部分顽固分子暗中串联,散布谣言,试图制造混乱。负责看守的士兵压力巨大,既要防止暴动,又要避免虐待引发更大的对立。

恢复生产是解决所有问题的根本。玛姬·格林领导的“农业生产部”是最早见到成效的部门之一。她将山顶寨的经验推广开来,组织有经验的农夫带领流民和愿意参与劳动的橡树区居民,开垦城郊荒地,抢种生长周期短的作物,如土豆、萝卜等。虽然土地贫瘠,工具简陋,但看到绿苗破土而出,人们眼中总算燃起了一丝希望。在联邦城外围,几座受损相对较轻的工厂,一个纺织厂、一个工具维修厂,在尤金团队的技术支持下,开始尝试复工。工人们,包括原联邦工人和部分流民,在“公共资源管理部”的协调下,开始清理厂房,修复机器。当第一台老旧的织布机在联邦城沉寂数月后再次发出“哐当哐当”的运转声时,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久违的欢呼——这声音,象征着生活的重启。

然而,复工之路困难重重。原材料短缺、技术工人流失、管理制度混乱等问题接踵而至。尤金忙得焦头烂额,眼镜片上总是蒙着一层汗雾。

新联合体宣称以“公正”为基石。对联邦时期犯下战争罪、反人类罪等严重罪行的顽固分子的审判,是彰显这一基石的关键,也是平息民愤、凝聚共识的必要步骤。但这同样是一个充满争议和风险的雷区。

由玛姬·格林、以西结·沃克以及部分法律专业人士组成的“特别审判庭”开始运作。首批被送上审判席的,是手上沾满鲜血、证据确凿的联邦核心卫队军官、秘密警察头目以及直接参与屠杀平民和虐待战俘的中低级军官。

审判在临时设立的法庭公开进行。法庭内外挤满了人,尤其是受害者家属。当检察官宣读一桩桩令人发指的罪行——屠杀起义军俘虏、清洗“无用者”聚居区、酷刑逼供、用平民做人体实验…时,法庭内群情激愤,哭泣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一位失去所有亲人的老妇人,在证人席上泣不成声地控诉:“他们…他们像杀鸡一样杀了我的儿子!就因为他藏了一点粮食!我的女儿…被他们拖走…再也没回来…”她的哭诉撕扯着每个人的心。

面对确凿的证据和汹涌的民愤,大多数被告认罪伏法。审判庭最终做出了严厉但符合程序的判决:数名罪大恶极的主犯被判处死刑;其余重犯被判处终身监禁或长期监禁,在新建的、条件艰苦的劳改营服刑,参与最繁重的重建劳动,用劳动赎罪。

这些判决,在很大程度上伸张了正义,抚慰了受害者家属的伤痛,也向所有公民宣告:罪行必将付出代价,新联合体的法律不是摆设。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满意。瑞克·格莱姆斯在议会辩论中,对一些“情节严重但职位较低”的军官未被判处极刑表示不满,他认为量刑过轻,不足以震慑潜在的犯罪。而部分橡树区的居民,则私下议论审判过于严苛,担心会引发新的清算。

更棘手的是对大量罪行较轻或属于胁从犯的前联邦士兵和低级官员的处置。全关押?看守营早已不堪重负。全释放?民众不答应,也担心他们成为不稳定因素。玛姬力主“劳动改造与融入”相结合的策略。她提议成立“社区服务与技能培训中心”。这些人员经过甄别和必要的思想教育后,被分配到各个重建项目或进入技能培训班,在严格监管下进行劳动。他们的劳动表现和思想转变情况,将作为最终处置的重要依据。这一方案,既体现了惩罚,也给予了出路,旨在将他们转化为重建的力量而非负担,最终在议会获得通过。

要在如此复杂和动荡的局面下维持基本秩序,推进融合与重建,一个有效的过渡政府和一支可靠的维稳力量至关重要。

林峰作为新联合体的核心推动者,将主要精力投入到过渡政府机构的建设上。在各方代表的共同努力下,新联合体的议会制度雏形初现。议会由各主要区域按人口比例推选的代表组成。议员们定期在修复的议会厅开会,审议法案、讨论预算、监督行政机构。尽管辩论常常激烈甚至充满火药味,但这种公开的争论和协商机制本身,就是新秩序与旧联邦**最大的区别。

然而,议会的决议需要强有力的执行者。社会秩序的维持,光靠道德感召和社区互助远远不够,尤其是在流民聚集、矛盾丛生的联邦城区域。建立一支专业的、忠于新联合体法律的警察部队迫在眉睫。

这项工作由瑞克·格莱姆斯主要负责。他从联盟老兵、墨瑟起义军中挑选出身手过硬、纪律严明、认同新联合体价值观的战士,又从联邦投降人员中甄选部分无严重劣迹、熟悉城市环境的前治安官,组成了第一支“新联合体公共安全部队”。警徽的设计简洁而有力:盾牌形状,中心是新联合体的齿轮麦穗狮鹫复合徽章,下方交叉着象征法律的权杖与象征和平的橄榄枝。

警队的首要任务是维持治安:在安置点巡逻,防止偷盗和斗殴;在物资分发点维持秩序,防止哄抢;看守劳改营和监狱;处理邻里纠纷;打击趁乱打劫的匪徒和小偷小摸。他们配备了统一的制服和基础的警械,并开始接受基础的执法程序和法律培训。

警队的出现,立刻带来了变化。安置点明目张胆的抢夺减少了,街头的混乱得到了初步遏制。然而,挑战同样巨大。部分民众对穿制服的人抱有本能的警惕和不信任,将警员视为“新的统治者”。一些橡树区的居民则试图利用与某些警员的旧关系,寻求特殊关照,引发了新的不满。警员自身也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在缺乏完善法律细则的情况下,如何公正执法?如何处理复杂的族群矛盾?这些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瑞克深知这一点。他亲自带队巡逻,处理棘手事件,并设立了临时的“警务申诉点”,接受民众对警员行为的投诉和监督。他反复向警队强调:“你们的职责是保护和服务所有公民,维护法律的尊严,而不是某个阶层或群体!警徽代表着责任,不是特权!”

第九卷的第一章,就在这种交织着希望与混乱、建设与破坏、融合与撕裂的复杂图景中展开。

夕阳的余晖洒在联邦城重建中的轮廓上。远处,清理废墟的工程仍在继续,巨大的起重机剪影映在晚霞中;近处,新开垦的田地里,嫩绿的幼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安置点的帐篷区升起袅袅炊烟,混杂着消毒水的气味;警员们的身影在街头巷尾巡逻,警徽在暮色中若隐若现;议会厅的窗户透出灯光,激烈的辩论声隐约可闻。

林峰站在修复的城墙上,俯瞰着这座正在经历剧烈阵痛的城市。他看到了橡树区居民眼中残留的傲慢与不安,看到了安置点流民脸上的饥饿与迷茫,看到了工厂复工的艰难,看到了警员执勤时的紧张,也看到了审判庭上受害者家属的泪水与愤怒。融合的阵痛,比战争的硝烟更加复杂,更加考验智慧与耐心。

但他也看到了玛姬在田间指导农作的专注,看到了墨瑟在安置点安抚民众的沉稳,看到了瑞克带领警队巡逻的坚定,看到了尤金在工厂里调试机器的执着,看到了卡尔组织青年志愿者清理街道的热情,看到了朱迪斯在医疗点帮忙的纯真。更看到了议会中,不同背景的代表为了共同的家园而激烈争论的身影——这本身就是一种进步。

道路漫长,荆棘密布。阶级的隔阂需要时间消融,生存的压力需要生产的发展来缓解,正义的基石需要在实践中不断夯实,秩序的框架需要在冲突中逐步完善。新纪元的第一缕曙光,穿透了旧时代的阴霾,照亮了前行的道路,但这光芒之下,融合的阵痛才刚刚开始。新联合体这艘巨轮,正驶入一片充满未知风浪的水域,而掌舵者们深知,唯有同舟共济,方能抵达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