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行尸走肉:先知林峰 >  第168章 尼根的去留

新联合体(New Commonwealth)的基石已然铺就,蓝图在废墟之上徐徐展开。重建委员会开始高效运转,清理废墟、修复基础设施、恢复基本生产秩序的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联邦城废墟的中央广场上,象征新秩序的旗帜——融合了联盟的狮鹫、山顶寨的麦穗、神之国的十字剑以及代表联邦民众的齿轮图案——在修复的旗杆上迎风飘扬。联合体第一次正式代表会议的筹备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各社区的代表陆续抵达联邦城临时设立的议会大厅。

然而,在这片充满希望的重建图景中,一个阴影始终存在,一个名字如同悬而未决的刺,提醒着所有人战争的残酷与人性的复杂——尼根·史密斯。

尼根,这个曾经不可一世、手段狠辣的“救世军”领袖,在联邦战争后期,以其特有的狡诈、对联邦内部深刻的洞察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自毁的参与,立下了不可忽视的功劳。他献计突破了联邦坚固的城墙防线,他策划并参与了营救墨瑟副官罗根的行动,他在巷战中提供了关键的情报,甚至可以说,联邦堡垒的最终陷落,他起到了加速器的作用。然而,他的动机始终模糊不清,是求生?是报复帕梅拉?还是仅仅享受在混乱中搅动风云的快感?更重要的是,他手上沾满了联盟成员的鲜血。他的脚踝上,那枚象征囚徒身份的电子脚铐,红光依旧在闪烁,如同一个永不熄灭的警示灯。

如何处理尼根,成为了新联合体成立之初面临的第一道、也是最棘手的道德与司法难题。这不仅关乎对一个人的审判,更关乎新联合体标榜的“公正”、“责任”与“和解”原则能否真正落地。它像一块试金石,检验着这个新生政权的成色。

新联合体第一次正式代表会议在修复后的联邦议会大厅召开。气氛庄严肃穆,来自亚历山大、山顶寨、神之国、联邦城区域、墨瑟起义军等各方的代表济济一堂。会议的议程之一,便是审议“尼根·史密斯处置案”。

林峰作为联合体临时执行委员会主席,首先介绍了尼根在联邦战争中的具体贡献,由达里尔·迪克森和墨瑟将军提供了补充证词。一份详实的行动报告被分发到每位代表手中。

然而,报告刚读完,会场的气氛便瞬间凝重起来。

玛姬·格林坐在代表席上,脸色苍白,双手紧紧交握放在膝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没有看任何人,目光低垂,仿佛在盯着面前桌面上一个无形的点。尼根的名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她心中从未愈合的伤口。她胸前的麦穗胸针,此刻仿佛有千钧之重,那是父亲赫谢尔的遗物,承载着他对土地、对生命的眷恋与守护,也提醒着她作为领袖的责任。

瑞克·格莱姆斯率先发言,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冰冷的理智:“贡献?是的,我承认,尼根在对付帕梅拉时,确实出了力。但这改变不了他是刽子手的事实!他的罪行罄竹难书!新联合体以‘责任’和‘公正’为基石,难道第一个重大决定,就是对这样一个恶魔网开一面?这会让所有在‘救世军’暴行中失去亲人的家庭寒心!会让新生的联合体蒙上伪善的阴影!我主张,必须进行公开、公正的审判!根据他的罪行,该处决就处决!这是对逝者的告慰,也是对正义的扞卫!”他的话掷地有声,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人,尤其是深受“救世军”之害的山顶寨和亚历山大成员的心声。

墨瑟·道恩将军则持不同意见。他站起身,声音沉稳:“瑞克代表的愤怒,我完全理解。尼根的过去,罪孽深重。但新联合体追求的,不仅仅是清算旧账,更是建立一个新的未来。‘和解’与‘向前看’同样是我们基石的一部分。尼根在联邦战争中的贡献是客观存在的,他救了我的副官罗根,罗根在后续的秩序恢复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更重要的是,”他环视众人,“尼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警示,一个关于权力如何腐蚀人性、暴力如何滋生仇恨的活教材。简单地处决他,固然痛快,但也可能让我们失去一个反思的机会。我建议,鉴于其战时的特殊贡献,可以考虑给予一定程度的减刑,但必须附加严格的条件和终身的监控。”

以西结·沃克的声音温和而充满智慧:“仇恨如同烈火,焚烧敌人,也会灼伤自己。公正的审判是必须的,但审判的目的不应仅仅是惩罚,也应包含救赎的可能——如果存在一丝可能的话。尼根的行为动机复杂,其贡献亦无法抹杀。或许,我们可以寻求一种既体现司法公正,又为新联合体注入一丝宽容精神的处置方式?比如,在严格审判后,给予大幅减刑,但将其流放到偏远的开拓地或边境哨所,在严密监控下度过余生?让他远离权力中心,在艰苦的环境中反思自己的罪孽,同时也能为边疆的守卫贡献一份力量?”

玛姬·格林终于抬起了头。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悸。她没有看任何人,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望向遥远的虚空。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超越个人仇恨的沉重:

“我父亲常说,土地不会记仇。再深的伤口,只要用心耕耘,也能长出新的庄稼。”她轻轻抚摸着胸前的麦穗胸针,那枚父亲赫谢尔总是别在领口的遗物,“尼根…他差点夺走了我的丈夫格伦,在他那场残忍的游戏里,格伦的后背至今还留着那道疤,阴雨天就会隐隐作痛。他还指挥尸潮攻击我们的家园山顶寨,多少我们的亲人、邻居在那场灾难中丧生?多少房屋被毁?那份恐惧和仇恨,至今仍刻在山顶寨每个人的心里。 这份痛,永远不会消失。要求审判他,让他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是我的权利,也是我内心最原始的呐喊。”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是…新联合体…我们为之奋斗、牺牲、流尽鲜血想要建立的新家园…它的基石,不应该建立在纯粹的复仇之上。瑞克说得对,公正必须得到彰显。以西结说得也有道理,宽容与和解是更高的追求。墨瑟将军提到的警示…也有其价值。”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会场,眼神中充满了悲悯和一种领袖的担当:“我同意进行审判。一场公开、公正的审判,让他的罪行暴露在阳光下,让所有受害者家属得到一个陈述的机会。这是对逝者的尊重,也是对‘责任’基石的践行。”

“但是,”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坚定,“在审判之后…我同意以西结的提议。鉴于他在联邦战争中不可否认的贡献,可以给予大幅减刑。不是赦免,是减刑。然后,将他放逐。让他离开这里,离开所有被他伤害过的人的记忆中心。去边疆,去最偏远的新开拓地,或者去守卫最危险的哨所。给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但必须是在严密的监控之下,在远离权力和人群的地方。让他用余生去反思,去赎罪,去面对自己内心的荒芜。这…或许比死亡,是更沉重的惩罚,也是对新联合体‘和解’精神的一种…艰难的实践。”

玛姬的话,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滴入了一滴冷水,瞬间让激烈的争论平息下来。她作为最深重的受害者之一,竟然选择了最难的道路——放下私仇,寻求一种体现司法公正又带有宽容精神的处置方式。这份胸怀和气度,让在场的所有人动容,也让瑞克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

联合议会最终通过了决议:对尼根·史密斯进行公开审判。

审判在临时设立的联合法庭举行。法庭内外挤满了人,有受害者家属,有好奇的民众,也有各方代表。气氛沉重而肃穆。

检察官详细列举了尼根在“救世军”时期的累累罪行:谋杀、奴役、酷刑、敲诈勒索…一桩桩,一件件,伴随着幸存者的血泪控诉,将那个暴君尼根的残忍与冷酷展现得淋漓尽致。重点强调了“点名游戏”的残酷性,以及驱使尸潮攻击社区这种灭绝人性的战术。多位山顶寨居民出庭作证,控诉尸潮袭击带来的惨重伤亡和家园被毁的痛苦。玛姬作为格伦重伤事件的直接受害者家属和山顶寨的领袖,亲自出庭作证。她冷静而清晰地陈述了格伦在“点名游戏”中遭受的重创和漫长的康复过程,以及山顶寨在尸潮袭击中承受的巨大损失和创伤。她的声音没有歇斯底里,但那份压抑的悲痛和坚定的控诉,比任何哭喊都更有力量。 她胸前的麦穗胸针在法庭的灯光下闪烁着微光。

辩护方则着重陈述了尼根在联邦战争中的具体贡献:提供关键情报、制定突破城墙的战术、参与营救罗根的行动…墨瑟将军亲自出庭作证,证实了尼根在营救行动中的关键作用;达里尔虽然极度不情愿,但在法庭要求下,也作为行动参与者,客观陈述了尼根在巷战情报提供上的价值。

尼根本人站在被告席上。他穿着干净的囚服,脚踝上的电子脚铐格外醒目。他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戏谑和狂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平静。他听着控诉,当听到尸潮袭击山顶寨的细节时,他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漠然。 当被问及动机时,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为什么帮你们?谁知道呢…也许是想看帕梅拉那个自以为是的婊子摔得更惨?也许…是想证明我尼根,就算戴着狗链子,也能咬死人?或者…只是无聊?”他避开了关于救赎或忏悔的话题,言语中依旧带着尼根式的玩世不恭和自我保护式的疏离。

经过数日的审理和合议,由法官和陪审团共同做出了裁决:

“本庭认定,被告尼根·史密斯,在‘救世军’时期犯下战争罪、反人类罪等多项严重罪行,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罪孽深重,本应判处极刑。其主导的‘点名游戏’及驱使尸潮攻击平民社区的行为,手段残忍,性质极其恶劣,造成大量无辜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尤其令人发指。”

法庭内一片寂静,受害者家属眼中含泪。

“然而,”法官话锋一转,“鉴于被告在联邦战争期间,为推翻帕梅拉暴政做出了明确且重大的贡献,其行动直接导致了联邦防线的突破和关键人员的营救,客观上加速了战争的结束,减少了更多不必要的伤亡。根据新联合体法律中关于‘重大立功表现可予减刑’的原则,以及本庭对‘公正’与‘和解’精神的理解,现判决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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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处尼根·史密斯终身监禁,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但鉴于其重大立功表现,予以大幅减刑,改判为二十年监禁。”

这个判决让不少人感到意外。二十年,对于尼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几乎意味着余生将在牢狱中度过。

“同时,”法官继续宣读,“考虑到被告的特殊情况及其潜在的危险性,本庭裁定,其刑期不在核心区域监狱执行。被告将被流放至新联合体最北端的‘黑石’边境哨所服刑。该哨所环境艰苦,毗邻未探索的危险区域。被告将在严密电子监控和武装看守下,参与哨所的建设和守卫工作,不得离开哨所范围。其表现将由哨所指挥官定期向联合体司法部汇报。此判决为最终判决,不得上诉。”

终身监禁减为二十年,但流放至苦寒危险的边疆哨所,在严密监控下服刑。这既体现了对罪行的惩罚,也认可了其贡献,更符合玛姬和以西结提出的“放逐”与“警示”思路。

判决生效后不久,一辆加固的装甲运输车在黎明前驶离了联邦城。车内,尼根穿着厚实的御寒服,手腕和脚踝都戴着升级版的电子监控环,闪烁着幽蓝的光芒。他身边坐着两名全副武装的看守。达里尔·迪克森亲自押送,他坐在副驾驶位,沉默地望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际线。

车子一路向北,穿过正在重建的城镇,越过荒芜的田野,进入越来越寒冷、人烟越来越稀少的北部边境。几天后,他们抵达了“黑石”哨所。这里位于群山脚下,寒风凛冽,只有几座简陋的原木建筑和了望塔,四周是茫茫的雪原和深邃的森林,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哨所指挥官接收了尼根。交接手续完成后,达里尔走到尼根面前。两人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情绪——仇恨、警惕、一丝难以言喻的、在血火**同战斗过的微妙联系。

“到了。”达里尔的声音沙哑。 尼根咧嘴一笑,那笑容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单薄:“风景不错,比牢房强。谢了,猎犬。” 达里尔没有回应他的调侃,只是:“老实待着。别惹事。否则…”他没说完,但眼神说明了一切。 尼根耸耸肩,目光投向远处苍茫的雪山和幽暗的森林:“放心,我对你们的新世界没兴趣了。这里…挺好。够远,够安静。”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告诉玛姬…她的‘慈悲’,我收到了。这地方…很适合反省。”

达里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登上了运输车。引擎轰鸣,车辆驶离,卷起一片雪尘。

尼根站在哨所简陋的院子里,寒风卷起他花白的鬓角。他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又环顾四周荒凉而壮阔的景色。脚上的电子环冰冷而沉重。他不再是呼风唤雨的暴君,也不再是戴着脚铐的危险囚徒,他成了一个被放逐的守望者,一个在边疆哨所里,用余生去面对自己罪孽、也守护着那个他既参与摧毁又间接帮助建立的新世界的复杂存在。

新联合体以一种艰难的方式,处理了它的第一个重大司法与道德难题。尼根的去留,最终以流放边疆告终。这既不是彻底的赦免,也不是简单的复仇,而是新秩序在“公正”、“责任”与“和解”之间,寻找到的一条充满荆棘的平衡之路。仇恨的阴影并未完全消散,但希望的种子,已经在宽容与制度的土壤中,艰难地扎下了根。玛姬站在联邦城重建中的议会厅窗前,望着北方,胸前的麦穗在晨光中闪耀。她想起了父亲的话,想起了格伦背上那道疤痕,想起了山顶寨在尸潮后的断壁残垣,也想起了新联合体的未来。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