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檀掀开炕席底下的木箱时,手还在抖。

原主的遗书被她压在枕头下,月光透过窗纸漏进来,照得纸上"血脉归一"四个字泛着冷光。

她在旧布包里摸索,指尖触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是父亲苏正清的日记本,封皮磨得发亮。

"哗啦"一声,牛皮纸封面的日记本掉在炕沿,一张泛黄的纸页从中间滑落。

她蹲下去捡,看清纸上内容时,呼吸猛地一滞。

那是半张照片,边角卷着毛,只露出两个男人的肩膀和半张脸,背面用钢笔写着:"檀德昌赠予挚友苏正清 一九六零年春"。

檀德昌?

原主记忆里突然涌上来些碎片。

苏正清总说自己是纺织厂普通干部,可逢年过节会锁着门烧纸,灰烬里偶尔能看见"檀"字残片。

她捏着照片的手发颤——父亲从未提过这个名字。

天刚蒙蒙亮,苏檀就揣着照片出了知青点。

李秀娥的裁缝铺在村东头,门帘上还挂着霜。

她掀开帘子进去,案板上堆着改了一半的蓝布衫。"秀娥婶,我这件的确良褂子线开了。"她把衣服递过去,指尖蹭了蹭照片边角,"对了,您听说过村里以前有姓檀的人家么?"

剪子"咔嗒"掉在地上。

李秀娥弯腰捡的时候,鬓角的白发跟着抖:"小檀啊,这事儿...不提也罢。"她压低声音,"六五年县里封过个檀家商行,说是资敌。

听说他们转移了不少东西,连刚出生的女娃都...啧,你问这个干啥?"

苏檀的后颈又开始发麻。

她借口找丢失的顶针,绕到队部后面的红砖房。

墙根下的青苔被霜打蔫了,她蹲下去扒拉枯草,指尖触到个硬铁疙瘩——是个锈迹斑斑的铁盒,锁头早烂成了渣。

掀开盒盖的瞬间,她差点栽倒。

最上面是份盖着红章的委托书,落款"檀德昌"三个字力透纸背:"因时局所迫,将次女檀苏托付挚友苏正清抚养,此生不复相认。"日期是原主出生那年。

风从破窗灌进来,吹得纸页哗啦响。

苏檀攥着委托书的手青筋直跳——原来她不是什么穿越者,是被苏正清收养的檀家遗孤!

遗书里的"血脉"、空间的乱相,全串起来了。

"小檀?"周大队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她慌忙把铁盒塞进怀里,抬头时眼眶发涩:"大队长,我...我有点事儿想麻烦您。"

周大队长搓了搓冻红的手:"啥事儿你说,队里能帮的肯定帮。"

苏檀把委托书复印件递过去:"能帮我查查县里档案馆的旧档案么?

就查这个'檀德昌'和'檀家商行'。"她喉结动了动,"我...我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周大队长接过纸,指腹蹭了蹭红章:"三天,三天准给你信儿。"

月亮爬上树梢时,陈永福敲开了知青点的门。

他怀里揣着个布包,掀开时露出只灰扑扑的鸽子,翅膀上有道血口子。"在村外林子里捡的,看着像信鸽。"

苏檀伸手去摸,鸽子突然挣扎着啄她手腕。

她吃痛缩手,却看见脚环上刻着"07号"——顾沉砚在部队当侦察兵时,通信队的编号就是07!

"它怎么会在这儿?"她喃喃自语。

陈永福挠了挠后脑勺:"许是迷了路。

我给上了药,养两天就能飞。"

夜里,苏檀把鸽子放在窗台上。

月光照得脚环发亮,她盯着那串数字,心跳得像打鼓——顾沉砚去省城联系运输队,说要五天后才回,这鸽子难道是他派来的?

突然,鸽子扑棱棱抖了抖翅膀。

原本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黑亮的眼珠盯着她看了两秒,"扑"地冲上夜空,很快消失在山影里。

苏檀扒着窗沿踮脚望,风卷着寒意灌进领口。

她摸了摸腕上的翡翠镯,这次没发烫,反而凉丝丝的,像在顺着她的脉搏轻轻跳。

周大队长说明天就能拿到档案。

顾沉砚的鸽子突然出现。

檀家、苏正清、空间乱相...所有线头都缠成了团。

她咬了咬嘴唇,从枕头下摸出那半张照片。

照片上两个男人的背影在月光下泛着白,像两团解不开的雾。

明天,是不是就能看见雾后面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