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双面谍影:枕边人是黑桃皇后 >  第24章 苏志远深夜来访

秋雨连绵下了三天,城外的临时指挥部里,苏志远盯着作战地图上不断后撤的红色标记,太阳穴突突直跳。

桌上的电报堆了厚厚一摞,最上面那张还带着通讯兵手上的汗渍——"奉贤失守,全线溃退"。

"局座,会议要开始了。"副官站在门口,声音压得很低。

苏志远整了整军装领口,手指在金色将星上停留了一瞬。十几年前,他何曾想过会有今日。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七八个高级军官围坐在长桌旁,每个人的脸上都刻着同样的疲惫与绝望。

坐在首位的陈司令掐灭烟头,声音嘶哑:"刚接到上峰命令,三日内全部撤往台湾。"

桌边响起几声压抑的叹息。苏志远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志远,你的部队负责掩护司令部撤退。"陈司令的目光扫过来,"家属可以随最后一批船走,明晚六点,下关码头。"

散会后,苏志远站在走廊窗前,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模糊了外面的世界。他想起那个雨夜,他狠心赶走女婿的那一天。

如今,他必须再见到女儿一面。

"备车,我要出去一趟。"苏志远对副官说,"不要惊动任何人。"

"局座,现在城外很危险,敌军的先头部队已经……."

"执行命令!"

吉普车在泥泞的山路上颠簸了四个小时,苏志远坐在后座,怀中揣着一个油纸包裹。里面是他这些年偷偷为夏婉准备的嫁妆,虽然女儿早已成婚生子,但他始终觉得亏欠她一个体面的婚礼。

"将军,前面就是王家湾了,车开不进去。"司机小声提醒。

苏志远看了看表,凌晨三点二十分。他戴上斗笠,披上蓑衣,对司机和警卫说:"你们在这里等着,天亮前我若没回来,就自行回营。"

雨水打在脸上像针扎一样疼。苏志远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田埂上,军靴沾满了泥浆。

远处,那栋熟悉的农宅轮廓渐渐清晰,窗子里竟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他轻轻叩响门板,三长两短,是父女俩儿时的暗号。

门开了一条缝,墨寒警惕的脸出现在门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爹?"

"让我进去。"苏志远低声道,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

屋内,夏婉正坐在油灯下缝补衣服,看到父亲的身影,针线啪嗒掉在地上。她站起身,肚子已经明显隆起——又有了身孕。

"爹?这个时候您怎么......"

苏志远顾不上解释,一把抓住女儿的手:"婉婉,跟我走,现在就走!"

墨寒关好门,眉头紧锁:"出什么事了?"

苏志远脱下湿透的斗笠,露出憔悴的面容。短短几个月,他的鬓角已经全白了。

"**败了,彻底败了。明天我就要随部队撤往台湾。"

屋内一片死寂,只有雨水敲打窗棂的声音。

"爹,您是说......"夏婉的声音发颤。

"台湾!"苏志远几乎是吼出来的,"你们必须跟我一起走!敌军进城后,像我这样的**高官家属不会有好下场!"

墨寒的脸色变得异常严肃,他走到夏婉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爹,我们只是普通农民,不会有人为难我们。"

"墨寒,你怎么能这么天真!"苏志远一拳砸在桌上,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晃,"你是我的女婿,而且曾是党**官中校,这就是原罪!婉婉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你们要为那几个小的想想!"

里屋传来窸窣声,墨阳揉着眼睛走出来:"娘,怎么了?"

夏婉急忙过去搂住儿子:"没事,阳儿,回去睡吧。"

苏志远看着外孙酷似自己的眉眼,心中一痛。他放低声音:"婉婉,算爹求你,台湾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有房子,有田地,孩子们可以上最好的学校......"

"爹,这里是我们的家。"夏婉轻抚着隆起的腹部,眼中含泪,"我和墨寒亲手建起来的家。您说的那些,我们都不需要。"

苏志远转向墨寒,眼神近乎哀求:"墨寒,你是个聪明人。想想孩子们的前途,在台湾他们能受到良好教育,将来......"

"爹,"墨寒打断他,声音沉稳如磐石,"您爱婉婉,这我知道。但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当年她会弃暗投明?**一盘散沙,人心浮动,部队高层除了升官发财,有哪一个真正为了国家考虑?没有国,哪来的家?"

苏志远如遭雷击,后退了半步,他逃避地说:“我不许你散布这种反动言论,你是我党**人,你不和我走,留在这儿等着被扣上战俘的帽子吗?”

"我既然留下来,就不怕。而且我们要的不是锦衣玉食,而是自由选择的权利。"墨寒直视岳父的眼睛,"我不会带着全家背井离乡,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更何况......"他顿了顿,"婉婉也不会去台湾。"

"你!"苏志远勃然大怒,手按上了腰间的配枪。

夏婉惊呼一声,挡在丈夫面前:"爹!"

苏志远的手颤抖着,最终无力地垂下。他颓然坐在凳子上,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婉婉,爹只是...只是不想再失去你一次。当年和你娘逃难的时候,我们迫不得已和你失散,你后来不慎落入日本人的手里,要不是造化大,遇到你养父母,他们又辗转找到我,否则哪有我们相认的那一天?婉婉,你也要体谅爹的苦心!"

夏婉跪在父亲面前,握住他满是皱纹的手:"您永远不会失去我,无论相隔多远,我永远是您的女儿。"

窗外的雨声渐小,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

苏志远知道,他必须在天亮前赶回去。

"罢了......"他长叹一声,从怀中取出那个油纸包,"这是爹这些年给你攒的嫁妆,本该早点给你们,"他的声音哽咽了,"现在留给你们,以防万一。"

他又从贴身的衣袋里取出一封信和那枚家传玉佩:"信上有我在台湾的联系方式,如果......如果有一天你们改变主意,想办法联系我。玉佩留给未出生的孩子,算是外公的一点心意。"

夏婉捧着这些物件,泪如雨下。

墨阳不知何时又站在了门口,怯生生地看着这一幕。

苏志远走过去,蹲下身平视外孙:"阳儿,要听爹娘的话,照顾好弟弟妹妹。"他从军装口袋掏出一支钢笔,"这是外公给你的礼物,好好读书。"

墨阳接过钢笔,懵懂地点点头。

最后,苏志远紧紧拥抱了女儿,在她耳边低语:"爹对不起你......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和你娘......"

夏婉摇头,泪水打湿了父亲的肩章:"不,爹,我从来没有怪过您。"

墨寒递来一件干爽的蓑衣:"爹,天快亮了,您该走了。"

苏志远深深看了女婿一眼,突然向他伸出手。

墨寒愣了一下,随即紧紧握住。

"照顾好我女儿......和我外孙们。"

"我用生命保证。"

苏志远最后环顾这间简陋却温馨的农舍,目光扫过墙角的农具、桌上的粗茶淡饭、孩子们睡的房间......然后转身踏入黎明的微光中。

夏婉站在门口,望着父亲挺直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晨雾里。墨寒搂着她的肩膀,感觉到她全身都在颤抖。

"他会平安到达台湾吗?"夏婉轻声问。

墨寒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搂住了妻子。

远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雨后泥泞的小路上,那里已经没有了苏志远的足迹。

墨芹和墨鹤也被吵醒了,揉着眼睛走出来。墨辰还在熟睡,怀里抱着一个简陋的布老虎。

夏婉擦干眼泪,对孩子们挤出一个微笑:"没事,都回去睡吧。天亮了还要下地干活呢。"

墨阳仰起小脸:"娘,外公还会来看我们吗?"

夏婉蹲下身,整理儿子的衣领:"也许要很久以后了......但外公永远爱你们,记住了吗?"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墨寒点燃灶火,开始准备早饭。

炊烟从烟囱升起,与晨雾融为一体,飘向远方无垠的天空。

夏婉站在窗前,手指轻抚着父亲留下的玉佩。

腹中的胎儿突然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她的触摸。

"墨云..."她轻声呼唤着未出世孩子的名字,"你有最好的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