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笼罩下的乱葬岗,阴风阵阵。
一道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穿过重重迷雾,来到一处隐蔽的山洞前。
他谨慎地左右张望,随后在洞口石壁上轻叩三下,停顿,再叩两下。
石门无声滑开,斗篷人闪身而入。
洞内烛火幽暗,七名同样装束的人围坐在石桌旁,每人面前都放着一块细小的紫色晶石碎片。
"第七使徒来迟了。"首座之人声音沙哑,面具下的眼睛泛着诡异的紫光。
斗篷人单膝跪地:"属下途中遭遇蓝氏巡逻,不得已绕路而行。"
"无妨。"首座之人抬手示意他入座,"今日召集诸位,是为传达尊上旨意。"
众人闻言立刻挺直腰背,眼中流露出狂热之色。
首座之人缓缓举起手中的晶石碎片,那碎片在烛光下泛着妖异的光芒。
"尊上虽暂时受创,但神识未灭。"他环视众人,"这块碎片中,仍残留着尊上一缕神识。"
最年轻的使徒忍不住开口:"敢问首座,我们该如何助尊上恢复?"
首座之人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徐徐展开:"根据古籍记载,需集齐五种至纯灵力——金氏的血脉之力,蓝氏的冰心诀,江氏的紫电精髓,聂氏的刀魄,以及..."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夷陵老祖的怨气本源。"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第五使徒犹豫道:"这...前四种尚可设法取得,但那魏无羡..."
"正是最难之处。"首座冷笑,"所以尊上赐下此物。"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紫玉瓶,"此乃'蚀心散',可悄然侵蚀道心,令人灵力紊乱。只需设法让魏无羡服下,待他走火入魔之时,便是我们取怨气本源之机。"
第三使徒皱眉:"魏无羡狡诈多端,如何能让他服下?"
首座看向刚进来的第七使徒:"听闻你已成功潜入云梦江氏?"
第七使徒点头:"属下现为莲花坞外门执事。"
"很好。"首座将紫玉瓶推到他面前。
"下月十五是江厌离的忌日,魏无羡必会前往祭拜。届时..."
他没有说完,但在场所有人都心领神会。
首座起身,众人随之站起。
他将晶石碎片放在石桌中央,七人同时割破手指,将血滴在碎片上。
碎片吸收了鲜血,发出妖艳的紫光。
"以血为誓,助尊上重生!"
"以血为誓!"众人齐声应和。
洞外,一只乌鸦静静地站在枯枝上,血红的眼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待洞内会议结束,它振翅飞向远方,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白驹过隙,恍惚间,江畔的芦苇又白了一茬。
那轮曾映照着师姐温柔笑颜的圆月,竟又悄然悬上中天——原来江厌离的祭日,已在指缝流沙间至矣。
十数载光阴如流水东逝,却冲不淡记忆分毫。
每当魏无羡忆起不夜天那血色残阳,师姐单薄的身影穿过厮杀的人群,素白衣襟被猩红浸透,那画面便如淬毒的银针,深深扎进心口。
痛意翻涌,似江潮般一波又一波漫过心头,蚀骨的悔恨与悲戚,在每个辗转难眠的夜里,无声蔓延。
云梦莲花坞,烟雨朦胧。
魏无羡独自站在江厌离墓前,手中的天子笑已经洒了大半。
他轻轻抚摸着墓碑,眼中满是追忆。
他跪坐在青石阶前,指尖抚过碑上斑驳刻痕,忽低低笑出声:“师姐,我又来蹭饭了。”
青瓷碗盏搁在坟前,蒸腾热气裹着熟悉的藕香——那是照着记忆里的法子煨的,连汤面浮着的油花都与当年别无二致,“你总说我笨手笨脚,这次...这次可算熬出个模样了,可惜..."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可惜再也没人给我熬莲藕排骨汤了。"
魏无羡喉间哽住,指节攥得青白。
"师姐…"
滚烫泪水砸落手背,他蜷缩着剧烈颤抖,呜咽破碎不成声。
雨丝渐密,打湿了他的黑衣。
魏无羡浑然不觉,继续自言自语:"金凌那小子现在可出息了,把金氏打理得井井有条,就是脾气还像江澄,动不动就炸毛..."
"你说谁炸毛?"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魏无羡回头,看到江澄撑着伞走来,不禁莞尔:"哟,江宗主也来啦?"
江澄冷哼一声,把伞往他那边偏了偏:"淋病了可别赖我。"
两人并肩站在墓前,沉默良久。
江澄突然开口:"听说你们前段时间又闹出不小动静?"
魏无羡耸肩:"家常便饭了。倒是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来?"
"猜的。"江澄顿了顿,"另外,金凌传信说晚些时候到。"
魏无羡眼睛一亮:"那小子也来?太好了!正好问问他和蓝家那小丫头进展如何..."
"你少掺和!"江澄瞪他,"金氏和蓝氏的联姻岂是儿戏?"
魏无羡正想反驳,突然一个弟子匆匆跑来:"宗主,宴席已备好,请移步花厅。"
江澄点头,看向魏无羡:"走吧,别在这儿淋雨了。"
花厅内,菜肴丰盛,多是江厌离生前拿手的菜式。
魏无羡看着那碗莲藕排骨汤,喉头有些发紧。
"尝尝吧。"江澄难得语气平和,"厨房按阿姐的方子做的。"
魏无羡舀了一勺,味道竟与记忆中的相差无几。
他抬头看向江澄,发现对方眼中也闪着同样的怀念。
"江澄..."他刚想说什么,突然胸口一阵绞痛,手中的勺子当啷落地。
"魏无羡?"江澄皱眉,"你怎么了?"
魏无羡摆摆手,强笑道:"没事,可能最近太累..."
话未说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魏无羡!"江澄霍然站起,紫电已在手,"来人!叫医师!"
魏无羡想说自己没事,却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昏迷前,他隐约听到江澄焦急的呼喊,还有一阵诡异的、带着紫光的迷雾在眼前缭绕...
云深不知处,静室。
蓝忘机正在批阅公文,突然心口一痛,灵识连接处传来剧烈的波动。
他猛地站起,桌上的茶盏被碰翻,茶水浸湿了纸张。
"魏婴..."他脸色煞白,立刻感应到魏无羡正陷入危险。
刚要出门,静室的门被急促敲响。
蓝忘机拉开门,只见蓝思追和蓝景仪满脸焦急地站在外面。
"含光君!"思追气喘吁吁,"刚收到云梦急报,魏前辈在莲花坞突然昏迷,江宗主请您速往!"
蓝忘机二话不说,避尘出鞘:"备马,即刻出发。"
景仪补充道:"泽芜君已经命人准备了最快的灵驹,还说..."
他话未说完,蓝忘机已经化作一道白光掠向山门。
莲花坞内,气氛凝重。
医师们围在魏无羡床前,个个眉头紧锁。
江澄在门外来回踱步,紫电在手中噼啪作响。
"到底怎么回事?"他拦住刚出来的老医师,"查出来没有?"
老医师摇头:"魏公子脉象紊乱,似有异物侵蚀心脉,但具体何物所致...老朽惭愧,实在看不出来。"
江澄正要发火,一名弟子匆匆跑来:"宗主,含光君到!"
蓝忘机几乎是冲进来的,白衣上还带着路上的风尘。
他看都没看江澄一眼,径直来到魏无羡床前。
床上的魏无羡面色惨白,唇边还残留着血迹,眉心隐约有一道紫气萦绕。
蓝忘机轻轻握住他的手,灵力探入,立刻感受到一股陌生的邪力正在侵蚀魏无羡的心脉。
"中毒。"蓝忘机冷声道,"非寻常毒物。"
江澄皱眉:"怎么可能?莲花坞戒备森严,所有食材都经过检验..."
蓝忘机打断他:"何时发作?当时情形?"
江澄将祭拜和宴席的情况简要说明。
蓝忘机听完,目光锐利地扫过房间:"汤碗何在?"
一名侍女战战兢兢地呈上魏无羡用过的碗。
蓝忘机仔细检查,在碗沿发现了一处几乎不可见的紫色痕迹。
"蚀心散。"他声音冰冷,"魔教秘药,无色无味,遇热即化。"
江澄脸色大变:"莲花坞内怎会有魔教之人?!"
蓝忘机不再多言,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晶莹的丹药喂入魏无羡口中。
随后他盘坐床前,忘机琴置于膝上,清心音缓缓响起。
琴音缭绕中,魏无羡眉心的紫气稍稍淡化,但并未完全消散。
蓝忘机眉头紧锁,加大灵力输出。
就在此时,魏无羡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又吐出一口黑血!
"魏婴!"蓝忘机连忙扶住他。
魏无羡虚弱地睁开眼,瞳孔竟泛着诡异的紫色:"蓝...湛...快走...他们...目标是...你..."
说完,他再次陷入昏迷,这次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起来。
蓝忘机将他紧紧抱在怀中,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江澄在一旁看得心惊:"含光君,现在怎么办?"
蓝忘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即刻传讯兄长,请他将蓝氏秘藏的'冰心莲'送来。另外..."
他眼中寒光乍现,"彻查莲花坞所有人员,特别是能接触膳食者。"
江澄点头,正要吩咐下去,门外突然传来喧哗声。
紧接着,金凌风尘仆仆地冲了进来:"舅舅!魏无羡怎么了?我刚到就听说..."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震惊地看着床上的魏无羡。
谁也没注意到,跟在金凌身后的一名金氏侍从,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