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陈情余韵:忘羡情牵仙梦 >  第109章 情动溪畔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魏无羡盘腿坐在溪边的大石上,心不在焉地拨弄着陈情。

自从那日玄昭突然变回狐形逃走,已经过去三天了。

蓝忘机派人找遍了云深不知处,却始终不见那抹红色身影。

"这小狐狸,跑哪儿去了..."魏无羡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清心铃——那是蓝忘机前日给他的,说是能安定心神。

溪水潺潺,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水面上,碎成点点金光。

魏无羡眯起眼,恍惚间仿佛看到对岸有红色闪过。

他猛地站起身,差点从石头上滑下去。

"玄昭?"

对岸的灌木丛动了动,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出。

玄昭依旧一袭红衣,却比往日更加凌乱,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金色的眸子黯淡无光。

他站在溪对岸,与魏无羡隔水相望,嘴唇微微颤抖,却没有出声。

魏无羡顾不得脱鞋,直接蹚水过去,冰凉的溪水浸透了衣摆也毫不在意。"你这几天跑哪儿去了?大家都很担心!"

玄昭退后一步,避开魏无羡伸来的手:"前辈...不必担心我。"

"怎么能不担心?"魏无羡皱眉,"你伤还没好全,又突然消失..."

他不由分说地抓住玄昭的手腕,"走,先回去吃点东西,你看你都瘦了一圈。"

玄昭站在原地没动,金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痛苦:"前辈...知道灵狐契的意义了吗?"

魏无羡的手僵住了。

那晚蓝忘机的话在他脑海中回响——"灵狐契,又称姻缘契。持此玉牌者,与另一持牌人命运相连..."

"我..."魏无羡难得语塞,"蓝湛是提过一点,但..."

"持契者,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玄昭轻声说,手指抚上颈间的半块玉牌,"而我这一半,感应到的另半块..."

他抬起头,直视魏无羡的眼睛,"在前辈身上。"

魏无羡如遭雷击,猛地松开手:"不可能!我从来没有——"

"不是现在。"玄昭苦笑,"是前世。前辈还是夷陵老祖时,我曾感应到过。"

溪水哗哗流淌,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魏无羡脑中一片混乱,前世他确实接触过不少奇珍异宝,但完全不记得有这种东西...

"魏婴。"

一个清冷的声音打破沉默。

蓝忘机不知何时出现在溪边,白衣胜雪,目光如冰。

他的视线在魏无羡湿透的衣摆和玄昭苍白的面容间扫过,最后定格在两人之间不足一尺的距离上。

玄昭立刻后退三步,眼中闪过一丝惧色,随即又挺直腰背,毫不退缩地与蓝忘机对视。

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火药味。

魏无羡干笑两声,试图缓和气氛:"蓝湛!你看,玄昭回来了!"

蓝忘机微微颔首,目光却未从玄昭身上移开:"回来便好。有事相询。"

玄昭抿了抿唇:"含光君请问。"

"灵狐契。"蓝忘机单刀直入,"另半块在何处?"

玄昭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角:"我...不知。"

"说谎。"

蓝忘机向前一步,避尘剑虽未出鞘,却已散发出凛冽剑气,"你知。"

魏无羡见势不妙,连忙插到两人中间:"等等,蓝湛,有话好好说..."

玄昭突然笑了,那笑容带着几分凄然:"含光君在害怕什么?"

他轻声问,"是怕我抢走魏前辈,还是怕...他本就是我的命定之人?"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直刺蓝忘机心口。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灵力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溪水瞬间结了一层薄冰。

魏无羡倒吸一口冷气:"玄昭!别胡说!"

他转向蓝忘机,"蓝湛,他肯定误会了什么..."

"未误会。"玄昭打断他,金色的眸子直视蓝忘机,"多年前,我族遭逢大难,是魏前辈路过相救。那时我便将半块灵狐契偷偷系在他剑上,只是..."

他苦笑一声,"他从未发现。"

蓝忘机面色越发冰冷:"证据。"

玄昭没有回答,而是转向魏无羡:"前辈可还记得,当年在乱葬岗,曾有一只赤狐衔来灵药,救你一命?"

魏无羡浑身一震。

那些溃烂的记忆曾被魏无羡埋进心底最深处,靠烈酒与嬉笑强行封印。

岁月将血腥气沤成模糊的暗影,却被玄昭一句话凿开缺口——腐土噬骨的剧痛、怨灵撕咬的尖啸,裹挟着乱葬岗的腥风,如决堤般汹涌袭来。

那日刚剖了金丹。

温晁和温逐流带着一众人一脚踹在魏无羡背上时,他喉间正泛着铁锈味。

山崖的风卷着腥气灌进肺里,碎石划破掌心的瞬间,他听见自己锁骨碎裂的脆响。

下坠的身体撞在嶙峋岩壁上,眼前炸开刺目的白光,剧痛如潮水般漫过意识。

乱葬岗的腐土裹挟着怨灵的尖啸将他吞噬。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右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四周是密密麻麻的黑影,腐烂的手从泥地里伸出,死死拽住他的脚踝。

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怨灵的嘶吼震得他耳膜生疼,有尖锐的爪子划过脸颊,鲜血混着泥土糊住眼睛。

他试图运功驱邪,可金丹已失,灵力如沙中流水般溃散。

恶鬼啃噬着他的伤口,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意识在剧痛中逐渐模糊。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师姐温柔的笑容,听到了江澄焦急的呼唤,可下一秒,无尽的黑暗便将他彻底淹没,只剩下灵魂在这炼狱般的乱葬岗中,承受着撕心裂肺的折磨。

在他重伤濒死时,朦胧中看到过一双金色的眼睛...

"我..."他刚想说什么,突然被蓝忘机拉到身后。

"无论过往如何。"蓝忘机的声音冷得像冰,"现在,他是我的道侣。"

这句话像一把双刃剑,同时刺伤了两个人。

玄昭脸色煞白,踉跄后退。

魏无羡则心头一颤,蓝忘机很少如此直接地宣誓主权。

"蓝湛..."他轻轻拽了拽蓝忘机的衣袖。

玄昭稳住身形,眼中的悲伤渐渐化为决然:"命定之契,不是姻缘就能斩断的。"

他抬起手,玉牌突然发出刺目的青光,"若魏前辈体内真有我的半块契,此刻就该——"

"住手!"蓝忘机厉喝,避尘剑终于出鞘,一道剑气直袭玄昭手腕。

电光火石间,魏无羡猛地扑上前,陈情横挡,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剑。"蓝湛!别伤他!"

蓝忘机收剑后退,眼中闪过一丝受伤。

玄昭则呆立原地,玉牌的光芒渐渐熄灭——魏无羡体内并无反应。

"怎么会..."玄昭喃喃自语,"明明感应到了..."

一滴雨水落在魏无羡脸上,他抬头看去,不知何时天空已乌云密布。

雨点越来越密,很快演变成倾盆大雨。三人站在暴雨中,谁都没有动。

"先回去再说!"魏无羡抹了把脸,伸手去拉玄昭。

玄昭却躲开了他的手,金色的眸子盈满雨水,或者说,泪水。"不必了。"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是我...认错了人。"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红衣湿透贴在身上,显得他越发单薄。

他转向蓝忘机,深深一礼:"打扰含光君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去。

魏无羡下意识追上去:"等等!这么大的雨你去哪?"

玄昭没有回头,声音飘在雨里:"多年前我认错了救命恩人,如今又认错了命定之人...或许我本就不该存在。"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魏无羡心里。

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拦住玄昭:"胡说什么!先跟我回去!"

玄昭终于转过身,雨水冲刷下的脸庞苍白如纸。

他突然伸手捧住魏无羡的脸,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中,轻轻吻了上去。

那一瞬,时间仿佛静止了。

魏无羡瞪大眼睛,脑中一片空白。

玄昭的唇冰凉柔软,带着雨水的咸涩,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莲香。

"前辈..."玄昭退开半步,金色的眸子中满是绝望的爱意,"若真有来世..."

一道白影闪过,蓝忘机一把将魏无羡拉到身后,避尘剑直指玄昭咽喉:"够了。"

玄昭不躲不闪,反而向前一步,让剑尖抵住自己的喉咙:"杀了我吧,含光君。"

他轻笑,"反正...活着也是痛苦。"

雨水顺着剑身流下,混合着丝丝缕缕的红色——剑尖已经刺破皮肤。

魏无羡回过神来,慌忙按住蓝忘机的手:"蓝湛!别!"

蓝忘机的手稳如磐石,眼神却剧烈波动着。

最终,他收剑入鞘,冷冷道:"离开云深不知处。别再出现在他面前。"

玄昭最后看了魏无羡一眼,转身投入雨幕中,很快消失不见。

魏无羡想追,却被蓝忘机牢牢扣住手腕:"蓝湛!他这样会死的!"

"他不会。"蓝忘机声音低沉,"狐族...没那么脆弱。"

雨越下越大,两人浑身湿透地站在溪边。

魏无羡突然感到一阵疲惫,不只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灵上的。

玄昭的话,那个吻,蓝忘机的反应...一切都来得太突然。

"回去吧。"蓝忘机松开他的手,转身走向云深不知处的方向。

魏无羡站在原地,看着蓝忘机挺直的背影在雨中渐渐模糊,胸口像压了块大石。

他从未见过蓝忘机如此失态,也从未想过自己会陷入这样的情感漩涡。

此刻魏无羡的心情是复杂的。

蓝忘机冰蓝色的剑光悬在玄昭颈侧,两人对峙的身影刺得他眼眶发烫。

心口像被千根银针来回搅动——他怎舍得看那双永远沉静的眼里漫起伤痛,可玄昭化形时染血的白衣还历历在目,乱葬岗深处刺骨的寒意突然顺着脊椎爬上来。

那时他濒死蜷缩在腐土里,浑身伤口被怨灵啃噬,意识正一点点消散。

是玄昭拼尽修为凝成的狐火,在暗无天日的深渊里,为他点燃了最后一丝生机。

那簇跳动的火苗,曾是他在绝望中唯一的希望。

回到静室,蓝忘机已经换好干净衣服,正在煮茶。

热气氤氲中,他的侧脸如雕塑般完美而冰冷。

魏无羡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换衣服。"蓝忘机头也不回地说,"当心着凉。"

魏无羡默默照做。

两人之间的沉默比外面的暴雨还要压抑。

直到一杯热茶递到面前,魏无羡才鼓起勇气开口:"蓝湛,我..."

"不必解释。"蓝忘机打断他,"非你之过。"

魏无羡握紧茶杯,热度透过瓷壁传到掌心:"但我应该早点察觉他的心思..."

蓝忘机终于看向他,浅色的眸子深不见底:"你...对他可有..."

"没有!"魏无羡急忙否认,"我只是觉得他可怜,像只被抛弃的小动物..."

说到这他突然停住,意识到自己的比喻有多不合适。

蓝忘机似乎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含光君!魏前辈!"

是蓝思追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慌乱,"不好了!山门外来了好多修士,说要搜查狐妖!他们说...说我们藏匿了偷盗宝物的贼人!"

魏无羡和蓝忘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玄昭颈间的那块玉牌。

"玄天宗的人?"魏无羡皱眉。

蓝忘机已经拿起避尘剑:"去看看。"

两人赶到山门时,场面已经剑拔弩张。

十几名身着褐色短打的修士围在门口,为首的正是那日在林中追杀玄昭的男子。

蓝曦臣带着一众蓝氏弟子挡在前面,气氛一触即发。

"蓝宗主,"褐衣男子拱手,语气却毫无敬意,"我们追踪那偷宝的狐妖多日,最后线索断在云深不知处。还请行个方便,让我们搜查一番。"

蓝曦臣面带微笑,眼神却冷:"云深不知处乃清修之地,岂容外人随意搜查?"

"若贵派心中无鬼,为何不敢让我们一看?"男子咄咄逼人。

魏无羡听不下去了,大步上前:"好一个倒打一耙!你们追杀一个受伤的小狐狸,还有脸说别人心中有鬼?"

男子看到魏无羡,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原来是夷陵老祖。难怪包庇妖物。"

蓝忘机一步挡在魏无羡身前,避尘剑半出鞘:"慎言。"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一个红色的身影突然从山门外的树丛中走出。

"不必找了。"玄昭站在雨中,声音清晰,"我在这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玄昭面色平静,颈间的玉牌在昏暗的天色下泛着微光。

他看向褐衣男子:"玉牌是我族圣物,何来偷盗一说?"

男子冷笑:"圣物?那上面的'玄天印'可是我派至宝!狐妖,今日定要你交出玉牌!"

玄昭摇头:"玉牌本就是我的。至于上面的印记...是你们强加的禁锢。"

他转向魏无羡,金色的眸子中满是歉意,"前辈,对不起...连累你了。"

说完,他突然转身就跑!

"抓住他!"褐衣男子大喝,带着手下追了上去。

魏无羡想也不想就要跟上,被蓝忘机一把拉住:"等等。"

"蓝湛!他们会杀了他的!"

蓝忘机摇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人,念咒施法。

纸人化作一道流光,追着那群人而去。"先看看他们要去哪。"

蓝曦臣走过来,忧心忡忡:"忘机,此事不简单。那玉牌上的符文..."

"我知道。"蓝忘机点头,"与禁术阁中记载的'锁魂印'相似。"

魏无羡心头一震:"锁魂?他们想锁谁的魂?"

蓝忘机看向玄昭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或许...不是'谁',而是'什么'。"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冲天的火光。

魏无羡和蓝忘机同时变色——那是纸人自燃的信号!

"出事了!"魏无羡拔腿就跑,蓝忘机紧随其后。

两人循着火光方向追去,心中同时升起不祥的预感。

雨越下越大,山路变得泥泞难行。

当魏无羡终于赶到一处山崖边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

玄昭被五道锁链捆住,悬在崖边。

褐衣男子手持一柄泛着黑光的匕首,正抵在玄昭心口。

最可怕的是,玄昭颈间的玉牌正在剧烈震动,发出刺耳的嗡鸣!

"住手!"魏无羡厉喝,陈情已然在手。

男子狞笑:"来得正好!今日就让你们见证,我玄天宗百年来追寻的秘宝——"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玄昭突然抬头,金色的眸子完全变成了血红色。

玉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照亮了整个山崖!

"不——!"玄昭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啸,"你们休想得到它!"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玄昭的身体开始发光、变形,最终化作一团耀眼的金色火焰,将锁链尽数熔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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褐衣男子惨叫一声,被冲击波掀飞出去。

火焰渐渐凝聚成一只巨大的九尾狐虚影,威严而神圣。

虚影低头看向魏无羡,眼中满是眷恋与不舍。

"前辈...保重。"

随着这最后的话语,虚影连同玉牌一起,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雨中。

崖边只余下一件残破的红衣,和半块已经失去光泽的玉牌。

魏无羡呆立原地,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蓝忘机走到崖边,捡起那半块玉牌,发现上面的符文已经完全消失了。

"他...死了?"魏无羡声音发颤。

蓝忘机摇头:"不确定。但玉牌中的灵力...确实消散了。"

褐衣男子不知何时已经带着手下逃走了。

雨渐渐停了,乌云散去,一缕阳光照在崖边那件红衣上,显得格外刺眼。

魏无羡走过去,轻轻拾起红衣。

布料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莲香,就像...那个突如其来的吻。

蓝忘机站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最终,他只是将手搭在魏无羡肩上,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蓝湛..."魏无羡攥紧手中的红衣,"我们一定要查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蓝忘机点头,目光坚定:"一起。"

山风拂过,带走了最后一丝灵力波动。

谁也没有注意到,远处一棵古树上,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正静静注视着这一切,金色的眸子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