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不净世外五十里,一座名为青竹村的小村庄此刻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中。
魏无羡和蓝忘机赶到时,聂氏修士已经在村口拉起了警戒线。
暮色四合,几支火把在风中摇曳,将人影拉得老长。
"魏兄!含光君!"聂怀桑从人群中快步迎上来,手中折扇开开合合,脸色比平日更加苍白。
他今日罕见地穿了一身墨绿劲装,而非平日的宽袍大袖,看起来竟有几分干练。
魏无羡挑眉,"聂兄怎么亲自来了?"
在他的印象中,聂怀桑向来是能躲则躲的性子,这种血腥场面理应避之不及才对。
聂怀桑苦笑一声,扇子摇得更快了。"没办法啊,这村子就在我们清河眼皮底下出事,长老们要是知道了..."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随即又叹了口气,"先进去看看吧,情况...有点古怪。"
蓝忘机微微颔首,与魏无羡并肩走入村中。
刚踏进村口,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混合着某种草药焚烧后的苦涩气息。
道路两旁的房屋门窗紧闭,但借着火把的光亮,能看到不少门板上溅射状的血迹。
"死了多少人?"魏无羡问,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陈情。
"全村七十八口,"聂怀桑的声音低沉下来,"无一幸免。"
魏无羡心头一凛。
屠村这种事,即使在最混乱的时期也极为罕见。
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或者...什么样的目的,需要做到这种地步?
"尸体呢?"蓝忘机问。
"大部分还在原处,"聂怀桑指向村子中央,"我们只移动了几具到祠堂,方便验看。"
三人向祠堂走去,沿途经过几户人家,透过敞开的门能看到里面的惨状——桌椅翻倒,餐具碎裂,墙上地上满是喷溅的血迹,却诡异得几乎看不到尸体。
"奇怪,"魏无羡蹲下身,指尖轻触地上一道拖拽痕迹,"血这么多,尸体却很少。"
聂怀桑的扇子停顿了一下,"魏兄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祠堂是村里最宽敞的建筑,此刻门口站着四名聂氏弟子,神情肃穆。
见他们到来,弟子们齐齐行礼,然后推开沉重的木门。
祠堂内整齐地排列着二十多具尸体,每具都盖着白布。
烛火摇曳中,魏无羡注意到墙角还堆着几个大麻袋,隐约可见人形轮廓。
"其他的...不太完整,就先装在袋子里了。"聂怀桑解释道,声音有些发虚。
蓝忘机走到最近的一具尸体前,轻轻掀开白布。
下面是个中年男子,面色青白,双目圆睁,表情凝固在极度的恐惧上。
奇怪的是,他身上几乎没有外伤,只有脖子上两个细小的红点,像是被什么尖锐物刺过。
魏无羡凑近检查,"没有明显致命伤,但魂魄..."
他伸手在尸体额前虚按一下,眉头立刻皱起,"少了一魂一魄。"
蓝忘机依次检查了几具尸体,情况如出一辙——无明显外伤,但都缺失了一魂一魄。
这种手法既残忍又精准,绝非普通邪修能做到。
"聂兄,你们来的时候可有发现什么异常?"魏无羡问。
聂怀桑摇头,"村民是昨天傍晚遇害的,今早才有路过的货郎发现报官。我们赶到时,村里已经..."
他顿了顿,"不过祠堂后墙上有些东西,你们应该看看。"
绕过祠堂正厅,后墙上赫然用鲜血画着一个巨大的符阵,纹路复杂诡异,中央是一个倒置的莲花图案。
魏无羡只看一眼就变了脸色——这符阵的纹路与他的鬼道符咒有七分相似!
"有意思,"魏无羡冷笑一声,"这是要嫁祸给我?"
蓝忘机伸手触碰符阵边缘已经干涸的血迹,"不是人血。"
"嗯?"魏无羡也摸了摸,"确实...像是混合了朱砂和某种草药。"
"魏兄,"聂怀桑突然压低声音,"有件事得单独告诉你。"
魏无羡挑眉,跟着聂怀桑走到角落。
聂怀桑从袖中掏出一块碎布,上面沾着些暗红物质,"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发现的,像是从什么人衣服上撕下来的。这颜色..."
魏无羡接过碎布,仔细端详。
布料是上好的云锦,染成暗红色,边缘有金线绣的纹样——是兰陵金氏的家纹!
"你确定是在村口发现的?"魏无羡沉声问。
聂怀桑点头,"我亲自找到的,还没告诉其他人。"
他犹豫了一下,"魏兄,金氏现在内部不太平,金光瑶死后留下的势力盘根错节..."
魏无羡将碎布收好,"我明白。这事先别声张,尤其是别让蓝湛知道。"
话音刚落,祠堂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弟子的惊呼和兵器出鞘的声音。
三人立刻冲出去,只见院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五六个黑影,正与聂氏弟子缠斗。
借着火光,魏无羡看清那些"人"的模样——皮肤灰白,眼睛全黑,动作快得不似人类,正是改良过的凶尸!但比起他们在青萝山遇到的,这些凶尸更加完整,几乎保留了生前的外貌,只有脖子上隐约可见缝合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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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宗主!"聂氏弟子大喊着将聂怀桑护在中间。
魏无羡和蓝忘机则同时出手。
陈情出鞘,尖锐的笛声划破夜空;
忘机琴横置,清心音如流水般倾泻而出。
琴笛和鸣,音波如有实质般撞向凶尸。
然而这些凶尸似乎对音攻有很强的抵抗力,只是动作稍缓,并未像普通凶尸那样被直接制服。
其中一只甚至突破了聂氏弟子的防线,直扑魏无羡而来。
"魏婴!"蓝忘机厉声喝道,避尘剑出鞘,一道寒光闪过,凶尸的手臂应声而断。
但断臂落地后仍在蠕动,手指抠抓着地面向魏无羡爬去。
魏无羡啧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把符纸抛向空中。
符纸无风自动,精准地贴在每只凶尸额头上,随即燃起幽蓝火焰。
凶尸们发出不似人类的嚎叫,疯狂抓挠着头部,却无法扑灭那火焰。
蓝忘机抓住机会,琴音陡然转急,化作有形剑气刺向凶尸。
同时聂氏弟子们也纷纷祭出法宝,各色灵光在院中交织。
经过一番激战,凶尸们终于倒地不动,但尸体很快开始融化,变成一滩滩散发着恶臭的黑水。
"这改良得够彻底的,"魏无羡蹲下身,用陈情拨弄着所剩无几的残骸,"连死后都不留证据。"
蓝忘机收剑入鞘,走到他身边,"有发现?"
魏无羡指着黑水中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看这个。之前在青萝山那具凶尸体内也发现了类似的。"
蓝忘机用帕子包住手,小心地拾起银针。
对着火光细看,针身上竟刻着极小的纹路——又是金氏的家纹!
"含光君好厉害啊,"魏无羡突然凑近,笑嘻嘻地说,"刚才那一剑真是英姿飒爽,看得我心跳都加快了。"
蓝忘机耳根一红,手上却稳稳地将银针收入证物袋,"...胡闹。"
聂怀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手中的扇子都忘了摇。
魏无羡冲他眨眨眼,"聂兄见笑了,我家道侣脸皮薄。"
"魏、魏兄说笑了..."聂怀桑结结巴巴地回应,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祠堂方向,眉头微蹙。
魏无羡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祠堂后窗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正要细看,聂怀桑却突然大声咳嗽起来,扇子摇得呼呼作响。
"天色已晚,不如先回不净世休息?"聂怀桑提议,"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了客房。"
魏无羡与蓝忘机交换了一个眼神,点头应下。
回不净世的路上,魏无羡故意落后几步,观察聂怀桑的背影。
这位"一问三不知"的聂宗主今日表现得太不寻常——亲自到场、主动提供线索、对凶尸袭击毫不惊讶...还有那扇子,摇得比平时快了三倍不止,明显是在掩饰什么。
不净世的客房宽敞整洁,窗外就是一片竹林,夜风拂过时沙沙作响。
待侍从退下后,魏无羡立刻布下隔音结界,将碎布和银针摊在桌上。
"蓝湛,你怎么看?"
蓝忘机沉吟片刻,"金氏内部有人参与。"
"不止,"魏无羡摇头,"我怀疑聂怀桑也知道些什么。"
他将聂怀桑的异常行为一一列举,"而且祠堂后窗那里,我分明看到..."
话未说完,窗外突然传来轻微的"嗒"一声,像是竹枝折断的声音。
两人同时噤声,蓝忘机抬手熄灭蜡烛,房间顿时陷入黑暗。
几息之后,窗纸上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似乎在窥探室内。
魏无羡悄无声息地移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外面空无一人,只有一片竹叶缓缓飘落。
"跑了。"魏无羡啧了一声,正要关窗,却发现窗棂上挂着一小块布料,颜色与聂怀桑今日所穿的墨绿劲装一模一样。
蓝忘机接过布料细看,眉头微蹙。"他在监视我们。"
"有意思,"魏无羡咧嘴一笑,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看来我们聂宗主藏了不少秘密啊。"
夜深人静,魏无羡趴在桌上研究白天抄录的血符阵,时不时在纸上勾画几笔。
蓝忘机端来一杯热茶放在他手边,茶香氤氲,是魏无羡最爱的碧螺春。
"这符阵看起来像我的手法,但关键处都做了改动,"魏无羡啜了一口茶,指着图纸说。
"特别是这个倒莲花的走向,完全反了。如果真按这个激活,非但控制不了凶尸,反而会让施术者遭到反噬。"
蓝忘机坐在他身旁,一缕长发垂在胸前,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故意为之。"
"没错,"魏无羡点头,"有人想嫁祸给我,但又不想真的让人学会鬼道术法。这说明..."
他眼睛一亮,"他们手上有真正的鬼道秘籍,不想让别人也得到!"
蓝忘机神色一凛,"当年乱葬岗..."
"被洗劫一空,"魏无羡接上他的话,"但我的笔记大部分都带在身上,留在那里的不多。除非..."
他脸色突然变得难看,"有人一直在收集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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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魏无羡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不由自主地靠向蓝忘机。
温暖的檀香味包围了他,让他安心地闭上眼睛。
朦胧中,他感觉自己被轻轻抱起,然后是柔软的床铺和轻柔的盖被动作。
一个温软的触感落在额头,像是羽毛拂过。
"睡吧。"蓝忘机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魏无羡想回应,却已经沉入梦乡。
梦里,他看到一个穿黑袍的人站在血泊中,手中拿着一本熟悉的笔记——那是他前世在乱葬岗时写的《鬼道真解》。
黑袍人缓缓抬头,面具下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
"蓝湛!"魏无羡猛地坐起,冷汗涔涔。
天已微亮,蓝忘机就坐在床边,手还保持着安抚的姿势。"噩梦?"
魏无羡抓住他的手,心跳如雷,"我梦到...有人拿到了我的《鬼道真解》。"
蓝忘机神色凝重,"那本笔记..."
"当年确实留在乱葬岗了,"魏无羡抹了把脸,"如果真被人找到..."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
门外传来聂氏弟子紧张的声音:"含光君,魏前辈,出事了!宗主请你们立刻去议事厅!"
两人匆匆赶到议事厅,只见聂怀桑脸色铁青地站在中央,面前跪着两个浑身是血的聂氏弟子。
"怎么回事?"魏无羡问。
聂怀桑抬头,眼中是魏无羡从未见过的冷厉。"昨夜派去兰陵送信的弟子在半路遇袭,"他声音嘶哑,"只有他们两个活着回来。"
其中一名弟子艰难地抬头,"袭击我们的人...穿着金氏家袍!"
议事厅内顿时一片哗然。
魏无羡和蓝忘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事情正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魏兄,含光君,"聂怀桑沉声道,"看来我们有必要去一趟兰陵了。"
魏无羡注意到,说这话时,聂怀桑手中的折扇纹丝不动,眼中闪过一丝他读不懂的情绪——像是决心,又像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