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不良人之大唐麒麟侯 >  第50章 贞观二十一年

贞观二十一年深秋,太极宫的银杏叶簌簌坠落,铺满丹墀。

李世民斜倚在龙榻上,枯瘦的手指摩挲着案头高士廉生前进献的西域琉璃盏,琉璃折射出的光斑在他眼角皱纹里跳跃,恍若故人音容。

"陛下万万不可!"

长孙无忌扑通跪倒在蟠龙柱下,蟒袍拖曳在地,"高士廉大人虽与陛下亲如手足,但太医令再三叮嘱,您东征归来气血两虚,吊丧之事..."

"无忌!"李世民猛地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血迹,"当年玄武门之变,士廉亲率吏卒披甲登城;贞观初年修《氏族志》,他殚精竭虑..."帝王眼中泛起泪光,

"朕连送老臣最后一程都做不到,百年后有何颜面见高祖?"

长孙无忌叩首至地,额角在青砖上撞出闷响:

"魏征魏公已逝,陛下若执意涉险,满朝文武..."话音未落,殿外忽起一阵狂风,将帷幔卷得猎猎作响,烛火瞬间熄灭。

黑暗中,李世民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魏征在时,朕纳谏如流;魏征去后,朕便成了昏君?"

死寂蔓延良久,李世民挥袖起身,玄色龙袍在月光下如流动的墨。

"传杜正伦、萧瑀。"他望着窗外悬在中天的冷月,语气平静得骇人,"洛阳需有人坐镇。"

次日清晨,显德殿内气氛凝滞。萧瑀的紫袍因跪得太久泛起褶皱,他梗着脖子谏言:

"房玄龄把持朝政经年,与各部勾连过密,臣恐其..."

"够了!"李世民突然冷笑,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萧瑀,"听闻萧卿近日在朝堂口诵佛号,既如此痴迷,何不入沙门?"

萧瑀猛地抬头,苍老的面庞涨得通红:

"臣...臣早有出家之意!"

"好!"李世民猛地拍案,震得玉镇纸滚落,"朕成全..."

"陛下!"萧瑀突然意识到失言,额头沁出冷汗,

"臣...臣尚有未竟之事..."

"推下去!"李世民挥退侍卫,殿内重归寂静。他望着萧瑀被拖走的背影,轻声对杜正伦道:

"萧瑀乃武德旧臣,朕留他十余年,终究容不得新朝气象。"

指尖划过案上刚拟好的诏书,"明日发往商州,夺其爵位。"

暮色渐浓时,李治捧着奏章踏入殿中:

"父皇,萧公之事..."

李世民望着儿子稚嫩的脸庞,忽而想起魏征曾说"守成之主,贵在用人"。李世民说道:

"佛道可信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为君者要懂得何时举起手中的刀。"

窗外寒鸦惊起,掠过太极殿飞檐,将帝王最后的话语卷入暮色。

另一边,长安城外三十里,终南山余脉笼罩在氤氲晨雾中。

高阳公主攥着缰绳的手微微发白,朱红裙摆被山风掀起一角,露出绣着金线的鹿纹锦靴。

她眯起眼,望着山道上那个青灰色的身影——缁衣沾满尘土,木屐在碎石路上踏出细碎声响,颈间佛珠随着步伐轻晃。

"站住!"

公主的喝声惊飞了林间几只白鹭。辩机和尚缓缓转身,眉目间犹带书卷气,只是见到华贵的马车与明艳的少女时,瞳孔微微一缩。

他双手合十:"女施主,此乃佛门弟子清修之路..."

"清修?"高阳翻身下马,鎏金护甲划过辩机的袈裟,

"这荒山野岭,大师孤身一人,就不怕豺狼虎豹?"她踮脚凑近,身上的龙脑香裹挟着牡丹脂粉气息扑面而来,"上马,载你到有人烟处。"

辩机后退半步,却撞上山壁。山风卷起公主鬓边的珍珠步摇,在他眼前晃出细碎的光。

"男女授受不亲..."

话音未落,高阳已一把揪住他的手腕,将人拽上雕花木鞍。马匹嘶鸣着扬起前蹄,惊起满地枯叶。

"坐稳了。"公主的笑声混着马蹄声回荡在山谷,她故意策马疾驰,任辩机不得不抓住她的腰以保持平衡。

山道崎岖,马车在后面远远跟着,车帘缝隙里,贴身侍女的脸色白得吓人——这可是天子最宠爱的嫡女,竟对个和尚如此放肆。

转过第三个山坳,辩机终于开口:

"公主殿下,佛门弟子..."

"佛门弟子就该清苦一生?"

高阳猛地勒住缰绳,转身时几乎鼻尖相触,"

大师可知'上马容易下马难'?"她指尖划过辩机棱角分明的下颌,"上了本公主的马,想下去..."尾音拖得极长,眼中闪过狡黠的光,"除非.

辩机如遭雷击,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山风掠过松林,远处传来隐约的暮鼓声。

高阳望着他慌乱躲闪的眼神,忽然觉得比宫宴上那些谄媚的目光有趣百倍。她扬鞭指向山下炊烟袅袅的村落:

"抱紧了,咱们该下山了。"

而在他们身后,山道转角处,一抹玄色身影若隐若现。

暗卫握紧腰间短刃,望着公主飞扬的裙角,将所见所闻默记于心——这桩艳遇,怕是要掀起长安城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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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立在山道旁的老槐树下,玄色劲装被山风掀起一角,腰间的青铜古铃随着呼吸轻轻震颤。

他望着前方扬尘而去的朱红马,公主银铃般的笑声与辔头的金铃声响成一片,唯有那抹青灰身影在风中显得格格不入。

"统领,当真要插手?"

暗卫统领摘下斗笠,露出脸上狰狞的刀疤,"这可是高阳公主的风流韵事,陛下最是忌讳..."

"带他去弘福寺。"张起灵打断他的话,指尖摩挲着袖中玄奘赠予的手抄《心经》,"玄奘大师译经时,曾为我解惑。"他望向渐渐西沉的落日,眼中泛起追忆之色,"今日之事,权当报恩。"

半个时辰后,当高阳公主在官道驿站松开辔头时,山道上早已没了辩机的踪影。

暗卫们如鬼魅般现身,黑布蒙住辩机双眼的刹那,张起灵瞥见他怀中掉出的半卷《大唐西域记》残页,墨迹未干的批注上,还留着玄奘苍劲的笔锋。

弘福寺的檀香混着夜露气息扑面而来时,辩机仍在恍惚之中。

禅房烛火摇曳,玄奘身披红色袈裟立于蒲团前,手中念珠突然断裂,木珠滚落满地。"

善哉善哉..."玄奘望着面色苍白的弟子,又看向立在门口的张起灵,"施主这是要破佛门戒律,还是要破皇家忌讳?"

张起灵单膝跪地,青铜古铃发出清越声响:

"大师当年赠我《心经》,说'渡人即渡己'。"

他取出袖中密函,上面"玄鸣阁"的印记在烛光下泛着暗红,"高句丽暗桩传来消息,有人欲借公主风流事掀起朝堂风波。"

玄奘捡起一颗念珠,忽然轻笑:

"老衲懂了。"

他转身将《西域记》残页郑重收好,"辩机,去藏经阁抄十遍《金刚经》,还有最近你都不要给我出去"

待弟子退下后,玄奘望向窗外明月,

"袁天罡的徒弟,果然与常人不同。"

张起灵起身时,暗卫呈上最新密报。他展开一看,瞳孔骤缩——长安城内,萧瑀被贬的消息已经传遍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