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很明白,这并不是什么正当的机会。
而是纯粹的侮辱和试探。
她知道季婉不是那种人。
她跟季婉提过这些事时,语气里满是愤怒。
季婉听完以后总是咬紧牙关。
“就算饿死,我也不屑理这种人。”
那时候的季婉,是个多么有骨气的女孩子。
她坚信只要自己不停努力,一步一个脚印,生活迟早会变好。
未来的日子会因为她自己的奋斗变得更光明。
可这个不断索取的家庭,就像吸血鬼一样。
有时候她挣的钱连一分都没有留给自己的余地。
家里人就要全部拿走,甚至还会埋怨她赚得太少。
这种家庭的索取无度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有时候顾南枝真的心疼她。
看到她明明年纪轻轻却疲惫不堪的模样,就忍不住试探地问她,有没有考虑过换个思路。
比如说找个有钱一点的男朋友,可以帮衬着家里也能让她轻松一些。
她为了不让季婉感到压力,说得也特别委婉。
她甚至强调,这不叫被别人养。
可季婉还是一口回绝了。
顾南枝还记得她说:“如果连我自己都要依附别人,那我拼命读书和工作又是为了什么?我活着就不是为自己活着了吗?”
偏偏命运不公,大学那会儿她想申请贫困生补助都没资格。
因为她不符合条件,父母虽不富裕,但他们身体还算健康,都在工作。
校方不能因为她家里开销多就将她定义为贫困学生。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毫无外援,独自支撑了整个学生时代。
原本以为毕业后能轻松点,能够喘一口气。
至少把家里人照顾的负担稍微减少一些。
可她刚一毕业,家人非但没有体贴,反而变本加厉地逼着她多赚钱。
要的钱越来越多,几乎像是一口永远也填不满的黑洞。
压得她一步步失去了原本的光彩与信念。
季婉不是没试过拒绝给他们钱。
她确实曾经硬起心肠,不再汇款,不再接他们的电话。
可那一回,“好爸妈”立刻就闹上了她的公司,吵得满公司沸沸扬扬。
他们不仅在她同事面前大声指责她是“白眼狼”“不懂感恩”。
还当众摔她的水杯,撕她的文件,逼得她根本不敢出会议室的门。
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跑到她租住的房子门口,日日夜夜守在那里。
她一出门,他们就大吼大叫地指责她“忘恩负义”“不孝顺”。
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有一回他们竟然买来红漆。
在她租住的门上大大地泼出几个字:“不孝女滚出屋”。
不仅惊动了邻居,连房东都上门来质问。
最终,房东要求她赔偿修缮费。
她只好含着眼泪又掏出一笔本不该属于她负担的钱。
那一笔钱,对她来说是沉重的打击,几乎是她半个月工资的全部。
所以当季婉神情淡然地告诉顾南枝。
自己被家里人“卖了”,和一个死了的人配了阴婚,成了“鬼妻”。
更被人以“金主”的身份“包养”。
顾南枝亲眼看见过季婉低声下气地告诉她。
自己饿得胃里空荡荡的,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
看她蹲在路边的小摊前,盯着人家热腾腾的炒饭流口水,最后还是不舍得花钱买。
她也知道,季婉为了省钱,有时一天只喝几碗免费的汤水撑过去。
她还见过季婉,在那间四面透风的出租屋,发烧烧到脸色泛红,意识都快模糊了,嘴里却还念叨着“不严重,睡一觉就好”。
她的银行卡上只有两百多块,不够挂号的钱,只能忍着病痛熬过去。
可即便到了那样的地步,季婉依然没有低下头,依然不愿出卖自己,不愿意为了钱做出违背原则的事。
她咬着牙、攥着手,一步一个血印地向上爬。
结果她的原生家庭早已把她当作一件物品。
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替她决定了命运,将她嫁给一个死去的魂魄,甚至把她送进了所谓“金主”的怀里!
那她过去的一切坚持,她的自尊、她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她所坚持的那些东西,全都被她这个所谓的“家”狠狠踩碎!
如果没有他们偷换了她的命运,怎么可能在如今这个已经进入21世纪的时代里,一个吃得了苦的女孩,会被逼到连一口饭都吃不上?
顾南枝越想越气,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她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声音也忍不住严肃起来。
“总之,从今以后,他们都不能再靠近你一步!你才过几天安稳日子,过几天好日子,我绝不会再让他们欺负你了。而且,你也不需要再给他们一分钱!那个家庭根本不是家人,只是一群垃圾!”
看到顾南枝竟然比自己还要激动。
季婉轻轻地挪了挪自己的屁股,悄悄贴近顾南枝,把脑袋低垂着,不敢抬起,生怕自己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哎呀,学姐,我知道啦,我都明白的啦~你也别太难过了。你看,我不是已经把那一家人吓得住了医院嘛~他们现在也不敢再乱来了。”
看着季婉毛茸茸的小脑袋。
听着她那一声声安慰的话语,顾南枝深吸了一口气。
终究忍不住地把人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那一刻,所有的担忧、所有的害怕都涌上心头。
她说出了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些话。
“你不知道,那天找不到你的时候我有多担心……真的快要急疯了……我怕你想不开,做出什么事情来……我直接连工作都顾不上了,跑去报警。我想,哪怕只是一点点可能的希望,我也要找到你。如果……”
顾南枝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
她紧紧地抱着季婉,好像一松手,就会永远地失去她一样。
顾南枝哽咽着,声音有些发涩。
她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可你跟我说你被包养了,你知道我当时怎么想吗?我真的很替你高兴,我觉得挺好的!我真的不觉得那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反而只希望你过得稍微轻松一点,就足够了。”
她的话语中带着复杂的情绪。
季婉听了这番话,心里猛地一酸。
她更加贴近顾南枝,动作轻柔地从包里拿出纸巾,伸手轻轻替她擦掉眼角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