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王爷,你看那对卖糖葫芦的老两口没?"
林晚晚扒着王府角门的门缝,花棉袄上的绿牡丹刺绣蹭着萧玦月白色的常服下摆。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成长长的两道,斜斜铺在青石板路上,门外传来老夫妻此起彼伏的吆喝声:"糖葫芦嘞——又甜又脆的糖葫芦——"
萧玦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暮色里老丈人佝偻着背,手把手教老婆子扶稳糖葫芦靶子,竹靶子上插满的红果在余晖里亮晶晶的。老婆子嗔怪地拍他手背,袖口磨得发亮的青布衫跟着晃了晃:"死鬼,慢点走,腰又疼了?"老丈人嘿嘿笑出声,露出半口黄牙:"老蒯,你懂啥,咱得赶在城隍庙关门前进巷子,那会儿小娃娃多。"
林晚晚眼睛一亮,猛地拍了下萧玦胳膊,指尖都透着兴奋:"听见没听见没?人家老两口多亲热!"她的花棉袄袖子扫过萧玦腰间玉带,把那枚和田玉佩撞得叮当作响。
萧玦揉了揉被拍得发麻的小臂,挑眉看着她发亮的眼睛:"嗯,是挺亲热。"他袖口的银线绣着暗纹,在夕阳下泛着微光。
"啥叫'嗯'啊!"林晚晚叉腰瞪眼,花棉袄的大襟随着动作起伏,"我是让你学!你看人家老头叫老太太'老蒯',老太太叫老头'死鬼',多接地气!哪像你,整天'王妃''夫人'的,跟叫外人似的!"她说话时嘴边的梨涡时隐时现。
萧玦失笑,喉结滚动了一下:"那你想让本王怎么叫你?"他身后的角门门环上挂着的红灯笼轻轻晃动,映得他眼底带了些暖意。
"叫我'老蒯'!"林晚晚挺直腰板,头上的绒花发簪跟着晃了晃,"我叫你'死鬼'!"她说话时东北口音的尾音上扬,像根小羽毛搔在人心上。
萧玦沉默了,看着她鼻尖沁出的细汗,实在说不出那俩字。檐角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咚响,像是在替他尴尬。
"咋的?不愿意啊?"林晚晚眯起眼睛,鞋跟在青石板上碾了碾,"跟谁俩呢?还嫌弃咱东北称呼土咋的?"她身后的秋菊偷偷抿着嘴,手里的帕子绞成了麻花。
"不是嫌弃,"萧玦无奈道,余光瞥见路过的小丫鬟们躲在月亮门后偷看,"只是这称呼......在王府里怕是不合适。"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散了些。
"别只是了!"林晚晚打断他,叉腰的手又往前伸了伸,"就这么定了!从今天起,你叫我'老蒯',我叫你'死鬼'!"她突然提高嗓门,声如洪钟:"死鬼!听见没?"
萧玦身体一僵,腰间的玉佩又被她撞了一下。旁边扫院子的小丫鬟"噗嗤"笑出声,又赶紧低头用扫帚遮住脸,发髻上的木簪子都快笑掉了。
"笑啥笑!"林晚晚瞪了丫鬟一眼,花棉袄袖子一挥,"再笑让你们王爷给你们发'死鬼'红包!"她这话一出,躲在月亮门后的丫鬟们笑得更厉害了,有个胆大的还模仿着喊了声"死鬼王爷",惹来一阵哄笑。
秋菊捂着嘴跑过来,憋得满脸通红:"大小姐,不,王妃......您这称呼也太......"她话没说完就被林晚晚一个眼刀打断。
"太啥?"林晚晚挑眉,头上的绒花发簪差点掉下来,"这叫情趣!懂不懂?"她故意把"情趣"俩字说得抑扬顿挫,逗得秋菊直拍大腿。
萧玦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低得像蚊子哼:"老......蒯。"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出来,带着浓浓的不适应,听得秋菊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哎!"林晚晚立刻眉开眼笑,拍着他肩膀,把他常服上的褶皱都拍平了,"哎妈呀,这就对了!死鬼,再来一遍!"她的手心还带着刚才扒门缝时的凉意。
萧玦耳根泛红,清了清嗓子,稍微提高了点音量,字正腔圆地说:"老蒯。"这次声音里多了些认命的意味,听得远处的管家手一抖,茶盘里的茶杯晃出了水。
"哎!死鬼!"林晚晚笑得前仰后合,拉着他就往屋里走,花棉袄下摆扫过满地的夕阳碎金,"走,死鬼,咱回家吃饭去!"她的手攥着萧玦的袖口,力道大得像要把他胳膊拽下来。
萧玦被她拉着往前走,路过垂花门时,看见管家端着茶盘站在廊下,听见"死鬼"俩字,手一抖,茶杯差点摔在青砖上。
"管家,"林晚晚笑眯眯地打招呼,把萧玦往身前一推,"看见没,这是我家死鬼!"她说话时,萧玦的常服袖子被她攥出了几道深褶。
管家憋得满脸通红,躬身时胡子都在抖:"是,王妃......和王爷。"他偷偷抬眼,看见萧玦耳尖通红,赶紧又低下头,生怕笑出声。
回到屋里,秋菊伺候着摆饭,看着林晚晚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忍不住问:"大小姐,哦不,老蒯......"话没说完就被林晚晚一个白眼瞪了回去。
"去去去!"林晚晚扔给她个白眼,"叫我王妃!"她夹起块红烧肉,精准地塞进萧玦碗里,"死鬼,多吃点,看你瘦的!"肉块上的酱汁滴在萧玦常服上,晕开一小片油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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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玦默默吃掉红烧肉,决定无视"死鬼"二字,只是耳尖的红色一直没退。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檐角的铜铃还在响。
晚上睡觉前,林晚晚躺在被窝里还在念叨,声音闷闷的:"死鬼,明天咱去逛庙会呗?"她踢了踢旁边的萧玦,被子被她踢得乱晃。
萧玦吹了灯,躺在床上沉默不语,黑暗中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林晚晚戳了戳他后背,力道越来越大:"咋的?不想去啊?不去拉倒,我找秋菊去!"
"去。"萧玦终于开口,声音带着睡意,却清晰地吐出两个字,"老蒯。"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叫她,黑暗中林晚晚的眼睛瞬间亮了。
林晚晚噗嗤笑了,往他身边蹭了蹭:"这就对了!死鬼,晚安!"她的头撞到萧玦肩膀,惹来一声低笑。
第二天一早,林晚晚拉着萧玦去逛庙会。刚出王府大门,她就指着街对面大喊:"死鬼,你看那卖糖人的!"声音大得整条街都能听见,引得挑担子的货郎都停下脚步。
萧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角余光瞥见旁边卖豆腐脑的老汉笑得差点把担子掀翻。林晚晚叉着腰瞪回去:"看啥看!这是我家死鬼!帅吧!"她这话一出,周围买东西的百姓都哄笑起来,有个胆大的后生还起哄:"帅!就是这称呼忒逗!"
萧玦无奈地摇摇头,任由她拉着走,袖口被她攥得更紧了。街边的幌子在晨风中飘扬,空气中弥漫着炸油饼的香味。
逛到一半,林晚晚看见个算命先生,非要拉着萧玦去算一卦。她把萧玦往前一推,差点让他撞翻算命摊的幡旗:"先生,给我和我家死鬼算算!"
算命先生抬眼一看,先是被萧玦身上的贵气吓了一跳,再看看林晚晚的花棉袄,捋着胡子打哈哈:"这位夫人和这位先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他的算盘珠子被风吹得哗啦啦响。
"那是!"林晚晚得意洋洋,拍着萧玦后背,"我家死鬼对我可好了!"萧玦从袖袋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低声对林晚晚说:"老蒯,走吧。"
"老蒯"二字一出,算命先生手里的胡子差点被自己揪下来,眼睛瞪得像铜铃,目送着他们离开,嘴里还喃喃着:"这王爷夫人......真接地气。"
回家的路上,林晚晚还在叽叽喳喳:"死鬼,你看今天那算命的多会说话!"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花棉袄上的大鹅刺绣一颠一颠的。
萧玦突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晨光落在他睫毛上:"晚晚,以后在外面,还是别叫我'死鬼'了。"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
"为啥?"林晚晚皱眉,石子被她踢到了墙角,"王爷咋了?王爷就不能有媳妇叫'死鬼'了?"她叉腰的样子像只护崽的母鸡。
萧玦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突然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好好,你想叫就叫。"他的指尖触到她头上的绒花发簪,冰冰凉凉的。
"这还差不多!"林晚晚哼了一声,"那你也得叫我'老蒯'!"她重新拉起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两人拌着嘴回到王府,秋菊迎上来时脸色有点古怪:"王妃,王爷,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林晚晚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看了萧玦一眼,不会是因为称呼的事儿吧?
到了老夫人院里,老夫人正坐在廊下晒太阳,看见他们进来,笑眯眯地招手:"晚晚,玦儿,听说你们今天去逛庙会了?"她手里的佛珠被磨得发亮。
"是啊奶奶。"林晚晚坐下,偷偷用脚尖碰了碰萧玦的鞋,心里像揣了只兔子。
老夫人突然放下茶杯,声音提高了些:"我还听说,有人在外面叫王爷'死鬼'?"她的目光落在林晚晚身上,吓得林晚晚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谁知老夫人突然笑了,笑得佛珠都晃了起来:"好!好个'死鬼'!比那冷冰冰的'王爷'好听多了!"她拍了拍林晚晚的手,手心带着暖意。
林晚晚愣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奶奶,您不生气?"
"生啥气?"老夫人笑得眼睛眯成缝,"夫妻之间就得这样,热热闹闹的才好!想当年,你爷爷也叫我'老蒯'呢!"她指了指墙上挂着的画像,画里的老爷子笑得一脸憨厚。
林晚晚眼睛一亮,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真的?"
"那还有假?"老夫人笑道,"你们啊,就这么过,挺好!比那些个整天端着架子的强多了!"她的话让旁边伺候的丫鬟都忍不住笑了。
萧玦在一旁默默听着,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看向林晚晚的眼神多了些宠溺。
从老夫人院里出来,林晚晚得意地看着萧玦,像只打赢了架的公鸡:"听见没?奶奶都支持我!"
萧玦无奈地点头,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是,老蒯。"
"哎!死鬼!"林晚晚笑得眉眼弯弯,伸手挽住他的胳膊。
从此,"老蒯"和"死鬼"就成了林晚晚和萧玦的专属称呼。一开始下人们还偷偷躲在柱子后面笑,后来也就习惯了,甚至有时候管家通报都会说:"死鬼王爷,老蒯王妃找您。"说得面不改色,仿佛这就是正经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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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皇帝在御花园召见萧玦,林晚晚送他出门,站在王府门口大喊:"死鬼,早点回来!晚上给你炖酸菜白肉!"声音穿过层层宫墙,惊飞了树上的麻雀。
萧玦脚下一个趔趄,旁边的侍卫们憋笑憋得脸色发青,有个年轻侍卫没忍住,"噗"地笑出声,被萧玦一个眼刀吓得差点跪地上。
见到皇帝时,皇帝正逗着笼子里的鹦鹉,头也不抬地问:"皇弟,朕听说弟妹叫你'死鬼'?"他话音刚落,笼子里的鹦鹉就跟着学舌:"死鬼!死鬼!"
萧玦脸色一僵,硬着头皮说:"是,陛下。"手心都攥出了汗。
皇帝哈哈大笑,笑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有趣,有趣!比那些个'王爷''殿下'有意思多了!回头让弟妹也教教朕那鹦鹉说'老蒯'!"
从此,"死鬼王爷"的名号就在宫里传开了,不过没人敢当着萧玦的面叫,只有林晚晚敢。而萧玦,也从一开始的别扭,到后来的习以为常,甚至有时候还会主动叫林晚晚"老蒯"。
"老蒯,今天想吃啥?让厨房做你爱的酱肘子。"
"老蒯,该歇息了,别再看那画了,眼睛都快贴纸上了。"
"老蒯,别闹,再闹本王......咳,再闹晚上没酸菜吃。"
林晚晚每次听见,都会乐呵呵地应着:"哎!死鬼!"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像泡在蜜罐里。
王府里的人都说,自从有了"老蒯"和"死鬼"这俩称呼,王爷脸上的笑容都多了,整个王府也跟着热闹起来,不像以前那么冷冰冰的。下人们见了林晚晚,都偷偷叫她"老蒯王妃",叫萧玦"死鬼王爷",背地里笑得不行,面上却不敢露出来。
而林晚晚,也终于在这个陌生的古代,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独一无二的幸福,和一个愿意被她叫做"死鬼"的王爷,过上了左手搂王爷、右手数银子,天天乐呵似神仙的日子。每当她听见萧玦别扭又自然地叫她"老蒯"时,都会觉得,这辈子重生到这儿,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