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我把门槛堵严实了!没红包谁也别想把我家大小姐抬走!"
秋菊叉着腰站在喜房门口,腰间的红绸带随着动作晃悠,身后八个膀大腰圆的粗使丫鬟手持红绸,把雕花梨木房门堵得密不透风。门内檀香袅袅,林晚晚穿着大红色花棉袄坐在铺着鸳鸯锦被的婚床上,赤金点翠凤冠歪向一侧,珍珠流苏扫过肩头,正用两根银簪子夹着糖糕往嘴里送,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
"哎呦喂,"她含糊不清地嘟囔,糖霜沾在嘴角,"这堵门阵仗得摆出咱东北人的气势!"秋菊赶紧上前用帕子替她擦嘴,却被她挥开,"待会儿萧玦来了,没三筐红包别想进门!少一个铜板,咱就把他堵到天黑!"
院外突然爆发出震天的锣鼓声,夹杂着唢呐吹的《百鸟朝凤》,却硬生生被带成了东北大秧歌的调子。林晚晚耳朵一动,把最后一块糖糕塞进嘴里,蹭地站起来,花棉袄上的绿牡丹随着动作晃得人眼花:"来了来了!秋菊快把门闩插紧!"
雕花木门被叩响,传来萧玦低沉的嗓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晚晚,本王来接你了。"
"接我?先过关!"林晚晚抹了把嘴,冲秋菊使了个眼色。秋菊立刻拔高嗓门,活像菜市场叫卖:"靖王殿下!想娶我们大小姐,先拿红包来!没红包,门儿都没有!"
门外沉默片刻,宾客们的起哄声突然静了下来,只听萧玦淡淡道:"多少红包,本王给。"
林晚晚挑眉,踩着花盆底鞋走到门边,凤冠上的凤凰流苏扫过门缝:"呵,口气不小!听着——一要金,二要银,三要铜板撒满身!少一筐都不行!"她故意把"筐"字咬得极重,引得门内丫鬟们哄笑起来。
"对!一筐铜板!少一个子儿都不开门!"丫鬟们跟着起哄,红绸在门缝里晃来晃去。
突然,门外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装满东西的竹筐砸在青石板上。秋菊好奇地扒着门缝往外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大小姐!王爷他......他让人抬了一筐铜钱来!"
林晚晚差点被糖糕噎死,冲到门边使劲拍门:"萧玦!你咋真抬筐来了?本小姐要的是红包!红纸包着的那种!"
"夫人说要筐,本王自然得给。"萧玦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不过——"
话音未落,筐里的铜钱突然"哗啦啦"地从门缝里撒了进来!秋菊和丫鬟们惊呼着后退,随即又尖叫着扑上去抢钱,红绸阵瞬间乱成一锅粥。林晚晚看着满地乱滚的铜钱,气得直拍大腿:"哎呦我去!萧玦你玩赖!哪有拿筐撒钱的!"
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萧玦一身大红喜服立在门口,腰间玉带衬得身形挺拔,手里还拎着半筐铜钱,嘴角噙着得逞的笑:"兵不厌诈。"他无视满地抢钱的丫鬟,径直走到林晚晚面前,红喜服的下摆扫过铜钱发出清脆的响声。
"抢亲?"林晚晚叉腰瞪眼,花棉袄的大襟随着动作起伏,"哪有你这么抢的?撒钱算啥本事!"
萧玦突然弯腰,手臂一伸就将她打横抱起。林晚晚惊呼一声,下意识捶他胸口:"放我下来!哪有新郎官这么抱人的!成何体统!"
"本王的婚礼,本王说了算。"萧玦抱着她就往外走,路过钱筐时还故意踢了一脚,又有半筐铜钱滚了出来,惹得丫鬟们尖叫着追过去捡,宾客们爆发出哄堂大笑。
林侯爷站在院门口,胡子气得翘成八字,看着自家女儿被王爷像抱小猫似的抱出来,手里的文明棍差点戳到地上:"萧玦!你这是娶亲还是抢亲?快把晚晚放下!"
萧玦脚步不停,朗声道:"岳父大人,晚晚说了,东北人娶亲就得'响当当',这叫入乡随俗。"
林晚晚趴在他怀里,偷偷冲林侯爷做了个鬼脸,惹得老夫人在一旁笑得直拍大腿,手里的佛珠都差点甩出去:"好!好个入乡随俗!晚晚没嫁错人!这才是咱东北姑爷的气派!"
谁知走到二门时,突然杀出一群穿着红绿绸衣的丫鬟,正是林晚晚提前训练的广场舞队。领头的丫鬟举着红绸喊:"王爷留步!按东北规矩,得跳支舞才能走!"
萧玦脚步一顿,怀里的林晚晚却来了精神,指着他的脚喊:"对!跳东北大秧歌!萧玦你可别忘了咋扭!左三圈右三圈,屁股扭扭脖子扭扭!"
周围的宾客们笑得前仰后合,看着冷面王爷娶亲竟遇上这阵仗。萧玦深吸一口气,脚下竟真的扭了起来,虽然动作僵硬得像根木棍,却硬生生挤出个秧歌步,惹得唢呐手都吹跑了调。林晚晚趴在他怀里笑得直拍他肩膀:"对!就是这样!屁股再扭快点!"
好不容易杀出重围,萧玦把林晚晚放进八抬大轿,自己翻身上马。林晚晚撩开轿帘,凤冠上的珍珠流苏晃得她眼晕:"萧玦!你那秧歌扭得比秋菊还差劲儿!回家得罚你抄《秧歌步法图解》一百遍!"
萧玦勒住马缰,回头看她,眼里满是宠溺,阳光洒在他红喜服上,竟显得有些温柔:"那晚上请夫人亲自指点。"
花轿晃晃悠悠抬起,林晚晚靠在轿壁上,听着外面的喧闹声,心里甜滋滋的。突然,轿帘被掀开一条缝,秋菊探进头来,头发上还沾着铜钱:"大小姐,王爷刚才撒的钱,咱们捡了三筐呢!足足三筐!"
"啥?才三筐?"林晚晚挑眉,花棉袄袖子蹭到轿壁上的喜字,"早知道让他抬五筐了!失策失策!"
秋菊咯咯直笑,压低声音:"不过王爷说了,等您进了门,库房钥匙都给您,想撒多少撒多少。还说以后您堵门,直接撒银子!"
林晚晚心里一暖,嘴上却道:"算他识相。对了,把我的酸菜坛子看好了,那可是我从东北带来的宝贝,别颠碎了!"
花轿一路走到靖王府,刚落地就听见有人喊:"不好了!沈公子带人来闹婚了!"
林晚晚掀开轿帘,只见沈俊带着几个纨绔子弟堵在王府门口,手里还拿着个破锣,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像是刚被人揍过。他看见林晚晚,立刻敲着破锣喊:"林晚晚!你嫁给靖王就是为了钱!你这个贪慕虚荣的女人!"
萧玦脸色一沉,正要下马,林晚晚却按住他的胳膊,踩着花盆底鞋"噔噔噔"走到沈俊面前,上下打量他:"沈公子,几天不见,你这脸咋跟被驴踢了似的?左脸青右脸肿,难不成是逛窑子让人打了?"
沈俊一愣,破锣差点掉在地上:"你......你胡说!"
"我啥我?"林晚晚叉腰道,花棉袄上的大鹅刺绣随着动作晃悠,"当初是谁拍着胸脯说要八抬大轿娶我,转头就带着狐朋狗友去'销金窟'喝花酒?哦对了,"她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却故意让周围宾客听见,"听说你爹因为你逛窑子的事,拿鸡毛掸子把你腿打断了?现在能站起来了?需不需要本王妃赏你副拐棍?"
沈俊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周围的宾客们爆发出哄堂大笑,指指点点。他指着林晚晚,气得嘴唇发抖:"你......你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林晚晚挑眉,从袖袋里掏出张纸条晃了晃,"要不咱问问在场的各位,谁没见过你沈大公子在'销金窟'里左拥右抱?这是你上次喝花酒的账单,我可还留着呢!"
宾客们交头接耳,看向沈俊的眼神充满鄙夷。沈俊再也待不下去,捂着脸落荒而逃,身后的纨绔子弟也跟着跑了,破锣掉在地上滚出老远。
林晚晚看着他的背影,不屑地"切"了一声,转身对萧玦说:"大冰块,走!咱回家!"
萧玦翻身下马,看着她花棉袄上沾的糖霜,忍不住伸手替她拂去:"好,回家。"
拜堂时,林晚晚非要穿着花棉袄拜天地,气得旁边的礼仪官直抹汗,手里的赞礼册都拿反了。萧玦却全程护着她,趁人不注意偷偷塞给她一块糖糕:"饿了就吃,别管他们。"
送入洞房后,林晚晚刚坐在铺着枣栗的婚床上,萧玦就端着一碗莲子羹进来,碗沿还沾着点糖水:"尝尝?厨房新学的手艺。"
"不吃!"林晚晚扭过头,花棉袄的领口露出里面的红肚兜,"你今天撒钱抢亲,坏了我的规矩!本王妃生气了!"
萧玦放下碗,从怀里掏出个精致的木盒子,上面刻着缠枝莲纹:"那这个呢?"
林晚晚打开一看,里面是枚晶莹剔透的暖玉玉佩,上面用浅浮雕刻着只歪歪扭扭的大鹅,鹅头还缺了块,像是刻坏了补救的。她噗嗤一声笑了,眼泪都笑了出来:"萧玦你啥时候刻的?这大鹅跟你扭秧歌似的,脖子比腿还长,真丑!"
"丑?"萧玦挑眉,耳尖却有点红,"这是本王亲手刻的,磨了三天三夜,你不喜欢?"
"喜欢!"林晚晚立刻把玉佩戴在脖子上,暖玉贴着皮肤,"就是下次刻得好看点!你看这鹅眼睛,跟绿豆似的!"
萧玦无奈地摇摇头,坐在她身边,大红喜服的下摆扫过她的花棉袄:"知道了,夫人。下次刻只凤凰,保证比宫里的还好看。"
林晚晚看着他,突然想起什么,戳了戳他的胳膊:"对了,今天堵门撒的钱,你从哪弄的?库房里的钱不该是银锭子吗?"
"库房最里面有个偏殿,专门放散钱。"萧玦轻描淡写地说,"你喜欢,以后天天撒,让下人抬着筐跟在你身后撒。"
"谁要天天撒钱啊!"林晚晚白他一眼,花棉袄上的牡丹扣子蹭到他的喜服,"不过......"她凑近他,压低声音,"下次堵门,咱撒银子咋样?金灿灿的,多好看!"
萧玦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凤冠上的珍珠发出清脆的响声:"好,听你的。撒金子都行。"
窗外传来宾客们的喧闹声,还有隐约的秧歌调,夹杂着管家喊"开席了"的声音。林晚晚靠在萧玦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觉得这辈子值了。上一世的苦难仿佛是场噩梦,这一世,她不仅报了仇,还嫁给了这个愿意为她撒钱、刻丑鹅玉佩、学扭秧歌的王爷。
"萧玦,"她突然说,手指玩着他喜服上的盘扣,"以后你要是惹我生气,就撒一筐银子道歉!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好。"萧玦毫不犹豫,伸手握住她的手。
"还要给我腌酸菜!要东北老坛的那种!"
"好。"
"还要学东北话!不准再结巴!"
"......好。"
林晚晚满意地笑了,抬头看着他,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两人身上,把花棉袄和红喜服都染成了暖金色。她知道,往后的日子,定会像这婚礼一样,热热闹闹,笑料百出,却又充满了稳稳的幸福。而那个愿意为她放下王爷架子,抱着她闯过重重关卡的男人,将会是她这辈子最坚实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