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着图书馆的玻璃幕墙，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急切地叩门。林小满站在借阅台前，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本《极地气象学》的封面，眼睛却不时瞟向墙上的挂钟。
"林博士，闭馆时间到了。"管理员老周推着还书车经过，声音里带着疲惫。
"好的，马上走。"她应着，却慢条斯理地将资料塞进帆布包，动作精确得像在计算秒数。
当闭馆铃声响起时，林小满刚好走到图书馆正门。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暴雨如约而至，豆大的雨点砸在台阶上，溅起一朵朵透明的水花。她嘴角微微上扬，把单薄的针织衫裹紧了些，故意站在了屋檐最边缘的位置，让几滴雨打湿了她的发梢。
"你没带伞？"
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林小满转身时差点撞上来人的胸膛。她抬头，看到曹峰棱角分明的下颌线，还有那双在夜色中依然明亮的眼睛。他比她想象中站得更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
"气象预报没说今晚有雨。"她轻声回答，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曹峰皱了皱眉，脱下自己的外套递过来："先披着。"
林小满接过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腕。那一瞬间的触感像静电般窜过全身，让她差点松手。她慌忙把外套披在肩上，顿时被他的体温和气息包围——雪松香中混着一丝实验室里常用的消毒水味道。
"你呢？"她问，声音有些发颤。
曹峰从背包里掏出一件折叠整齐的黄色雨衣："我有这个。"
雨势越来越大，屋檐渐渐挡不住斜飞的雨丝。林小满感觉右肩已经湿透了，布料黏在皮肤上，凉得她打了个哆嗦。
"过来。"曹峰突然抖开雨衣，示意她靠近。
林小满犹豫了一秒，钻进雨衣的另一侧。雨衣太小，两人不得不紧贴着站立。她的肩膀抵着他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呼吸的起伏。雨水敲打在他们头顶的塑料布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像是为她的心跳打着节拍。
"你心跳好快。"她小声说，声音闷在雨衣里。
曹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胸腔的微微震动："......因为冷。"
林小满偷偷抬头，看到雨水顺着他的鬓角滑下，消失在衣领里。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在昏暗的路灯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其实，"她突然开口，"我知道今晚会下雨。"
曹峰低头看她，眉毛挑起："那为什么不带伞？"
她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水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因为......"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她泛红的脸颊。雷声轰鸣中，林小满感觉曹峰的手臂环过她的肩膀，将她往雨衣中央带了带。这个动作让她整个人几乎嵌进了他的怀里，隔着两层衣物，她仍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
"你的气象模型又升级了？"曹峰问，声音里带着笑意，"比国家气象台还准。"
林小满抿嘴笑了："南极高压系统异常，导致副热带锋面北移。这种局部强对流天气，大范围预报很难捕捉到。"
"所以你是专门来验证模型的？"曹峰的手无意间碰到了她的发梢，"把自己当探测仪？"
"科学需要实证精神。"她理直气壮地说，却因为他的触碰而声音发飘。
雨势渐小，但谁都没有动。林小满的发丝贴在曹峰下巴上，痒痒的。他低头，看见她正盯着自己胸前别的科考队徽章——那是出发前统一发放的，上面刻着"曹峰 冰川学 43"的字样。
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徽章："我的编号是42。"
"我知道。"曹峰的声音很轻，"因为我的编号是43。"
雨停了，但两人依然站在屋檐下，谁都不愿先打破这个被雨衣包裹的小世界。直到远处传来汽车喇叭声，曹峰才如梦初醒般退后一步。
"我送你回去？"他问，将雨衣折叠起来，动作有些慌乱。
林小满摇摇头，把肩上的外套还给他："不用了，我宿舍就在前面。明天...明天基地见。"
"明天见。"曹峰接过外套，手指不小心擦过她的手背。
林小满转身快步离开，走出十几米后却忍不住回头。曹峰还站在原地，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见她回头，他举起手挥了挥。林小满突然跑回去，在他惊讶的目光中，迅速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条塞进他手里。
"我的气象模型预测，"她气喘吁吁地说，"未来三个月，南极中山站附近会有持续低温天气。"停顿一下，又补充道："希望你的冰川学研究需要一些气象数据支持。"
说完，她再次转身跑开，这次没再回头。曹峰展开纸条，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还有一行小字："林小满 气象学 42# 随时提供气象咨询"。
他笑了，将纸条小心地放进胸前的口袋，正好盖在心跳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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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南极科考队的集训基地已经忙碌起来。林小满站在气象设备前，调试着便携式自动气象站。她今天扎了高马尾，露出白皙的后颈，在朝阳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这个传感器角度需要调整15度。"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林小满手一抖，螺丝刀差点掉在地上。曹峰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手里拿着一个水平仪。他今天穿了科考队统一的蓝色工作服，衬得肩膀格外宽阔。
"南极的盛行风与北半球相反，"他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工具，"如果按常规角度安装，数据会有偏差。"
林小满看着他熟练地调整设备，修长的手指在精密仪器间穿梭，像在弹奏某种乐器。"你懂气象设备？"
"冰川学研究需要气象数据支持。"曹峰头也不抬地回答，嘴角却微微上扬，"正好认识一位很专业的气象学家。"
林小满耳根发热，假装整理数据线："那位专家没告诉你，随便动别人的仪器很不礼貌吗？"
曹峰终于抬起头，眼睛在晨光中呈现出琥珀般的颜色："她给了我全天候咨询的权限。字条上写的。"
"曹博士！"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科考队队长张教授大步走来，"你的冰芯钻探方案我看过了，很有创意。不过——"他看了看林小满，"气象支持够吗？"
"林博士提供了非常专业的建议。"曹峰站直身体，声音恢复了专业性的平稳，"我们正在调试联合观测设备。"
张教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两人几乎挨在一起的肩膀："很好，跨学科合作正是我们需要的。"他拍了拍曹峰的肩膀，"不过别耽误了十点的装备检查。"
等张教授走远，林小满小声问："我们什么时候成了'我们'？"
曹峰低头继续调整传感器："从昨晚开始？当'我们'共享一件雨衣的时候。"
林小满正要反驳，机械师王磊吹着口哨经过："哟，冰川学家和气象学家联合攻关啊？"他促狭地眨眨眼，"听说昨晚暴雨，有人看见你们——"
"王磊！"曹峰警告地喊了一声，耳尖却红了。
林小满假装专注于设备屏幕，但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阳光透过帐篷洒在他们周围，空气中的尘埃像极了昨夜雨后的水雾，在光线中缓缓舞动。
"对了，"曹峰突然说，"你的气象模型预测今天会下雨吗？"
林小满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不会。为什么这么问？"
曹峰将最后一个螺丝拧紧，声音轻得只有她能听见："因为我没带雨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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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科考队的准备工作进入白热化阶段。林小满发现，无论她走到哪个工作区域，总能在不远处看到曹峰的身影。他在冰芯实验室讲解采样技术时，会特意看向站在门口的她；她在会议上汇报气象预测时，能感觉到他专注的目光；甚至在食堂排队时，他也会"恰好"排在她后面。
"你的南极涛动分析很精彩。"一次午餐时，曹峰端着餐盘坐到她对面，"特别是关于极地涡旋分裂对冰架稳定的影响部分。"
林小满惊讶地抬头："你听得懂气象动力学？"
"略懂。"曹峰用筷子夹起一块西兰花，"为了理解冰盖物质平衡，我选修过大气物理。"
"所以你是个隐藏的气象学家？"
"不，"曹峰认真地看着她，"我只是想理解你的世界。"
这句话让林小满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低头扒拉着米饭，突然发现自己的餐盘里多了几块红烧肉——正是她最爱吃但总是抢不到的菜品。
"你——"
"王磊多打了一份。"曹峰若无其事地说，却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
下午的设备打包工作中，林小满负责的气象仪器需要与曹峰的冰川钻探设备一起装箱。当两人在仓库角落整理器材时，曹峰突然问道："为什么选择研究极地气象？"
林小满停下手上的工作，思考了一会："因为极地的天气最纯粹，最...诚实。没有城市热岛效应，没有人为干扰，就像..."她寻找着合适的比喻，"就像一个人的本质，剥离了所有伪装。"
曹峰静静地看着她："那昨晚的暴雨呢？也是纯粹的极地气象？"
"那是..."林小满的脸红了，"那是一个实验。"
"实验假设是什么？"曹峰向前一步，工具箱在他们之间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假设...一位冰川学家会在暴雨中分享他的雨衣。"
"实验结果支持假设吗？"
"数据...尚不完整。"林小满感觉呼吸有些困难，"需要进一步验证。"
曹峰又靠近了一步，现在他们之间只有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仓库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让他深邃的眼睛更加迷人。
"需要多少次实验？"他低声问。
林小满还没来得及回答，仓库门突然被推开。"曹峰！张教授找你——哦！"王磊的声音戛然而止，"我是不是...打扰了什么科学实验？"
曹峰退后一步，镇定自若地拿起一个工具箱："是的，非常重要的气象仪器校准。"
王磊咧嘴一笑："看起来温度计都要爆表了。"
林小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匆忙抱起一箱设备往外走："我去检查运输清单！"
她快步走出仓库，却听到身后曹峰对王磊说："帮我个忙，查一下未来几天的天气预报。"
"为什么？"王磊故意大声问，"又要'校准仪器'？"
林小满加快脚步，但曹峰的回答还是飘进了她的耳朵："因为我想知道什么时候该带雨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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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前最后一周的某个傍晚，林小满独自在基地后面的小山坡上调试便携气象站。夕阳将雪白的设备染成金色，远处的城市灯火渐次亮起，像散落的星辰。
"就知道你在这里。"
林小满回头，看到曹峰站在山坡边缘，背后是绚丽的晚霞。他手里拿着两个保温杯，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袅袅上升。
"热巧克力，"他递给她一杯，"据说能提高野外工作效率。"
林小满接过杯子，指尖相触时温暖从接触点蔓延开来。"谢谢。"她小声说，抿了一口，甜中带苦的液体滑过喉咙，"你怎么找到我的？"
"42号追踪器。"曹峰指了指她胸前的工作牌，"另外，气象学家总是选择制高点。"
他们在沉默中看着夕阳沉入地平线。林小满的便携气象站发出轻微的滴答声，记录着温度、湿度和风速的变化。
"紧张吗？"曹峰突然问，"要去南极待一整年。"
林小满望着远方："有点。不过更多的是期待。你呢？"
"我也是。"曹峰的声音变得柔和，"特别是想到有人会和我一起看极光。"
林小满转头看他，发现他正凝视着自己，目光比南极的冰雪更纯净。晚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乱了她的心跳节奏。
"曹峰，我——"
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雨滴打断。几秒钟内，细雨变成了倾盆大雨。
"你的模型没预测到这场雨！"曹峰大喊着，迅速脱下外套举过头顶。
林小满大笑着躲进他临时搭建的"避难所"："科学允许误差！"
他们紧挨着跑下山坡，曹峰的外套勉强遮住两人。等跑到基地屋檐下时，都已经湿透了。林小满的头发贴在脸上，睫毛上挂着水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曹峰突然伸手拨开她脸上的湿发，动作轻柔得像对待冰芯样本。"林小满，"他认真地说，"我有话要对你说。"
林小满屏住呼吸，雨水顺着她的脖颈滑入衣领，却比不上曹峰目光带来的战栗。
"在去南极之前，我想告诉你..."曹峰深吸一口气，"我注意到你很久了。从半年前那场极地学术交流会开始。你关于极夜期间大气边界层的报告..."
林小满睁大眼睛："你记得那个？"
"我记得每一个细节。"曹峰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你穿了一件深蓝色的毛衣，演讲时左手总会不自觉地卷头发，当有人提问时，你会先咬一下下唇再回答。"
雨声渐大，但林小满只听到自己的心跳。"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说？"
"因为我害怕。"曹峰罕见地流露出脆弱，"害怕影响团队合作，害怕搞砸专业关系，更害怕...你不喜欢冰川学家。"
林小满向前一步，缩短了最后一点距离："那位冰川学家有没有想过，气象学家可能一直在等他分享雨衣？"
曹峰的眼睛亮了起来，像南极夜空中突然出现的极光。他缓缓低头，额头轻触着她的："现在想到了。"
就在两人的呼吸即将交融的那一刻，基地的广播突然响起："所有队员请注意，紧急集合！重复，所有队员立即到会议室集合！"
两人如梦初醒，曹峰懊恼地叹了口气："一定是出发前的最后检查。"
林小满却笑了，轻轻握住他的手："南极有一整年的时间，曹博士。"
曹峰收紧手指，与她十指相扣："那